早有几个大胆的路人，也望见了晕倒路中央的人，惊呼着几乎同时围了过去。

    他们停在安全距离外。

    有人忧心不已，七嘴八舌出主意。大多数只观望着，忧虑着，猜测着，到底是哪家不肖子孙，任由老人病倒路旁。

    慌乱间，所有人都忘了打120。本想搭把手的热心肠，却因怕惹是非，只犹疑着不知所措。

    “让一让，我看看。”卢余说，坚定有力。

    围观者闻声，仿佛吃了定心丸，忙热心让开，方便卢余走近些。

    没有人走开，旁观卢余会怎么做。

    “你是医生吗？”有人多嘴问了一句。

    卢余回头，看了多嘴的人一眼，朝湘琴点了点头。

    “放心。”

    湘琴也点了点头。

    卢余见老人蜷缩着，显是已不省人事，皱着眉头蹲下去，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叫120！”卢余急切地说。

    “好！”湘琴说。

    “大姐，我来吧，你对这儿不熟。”小冉说着，已拨通了电话。

    [喂，是120吗？这里是同乐街18号十字路口。对，同乐宾馆前，有人晕倒了……]

    围观者这才恍然。的确，是该先打120才对。

    任命关天啊，能尽一分力，总是一分善举，是积大德的事。

    此时，卢余已利索地将老伯放平，还解开了他的层层衣扣，开始尽力按压病人的胸腔。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有人疑惑地问：“小伙子，这样子，到底行不行啊？”

    “是啊，别好事做了，惹来一身腥。”有人开始替卢余捏一把冷汗。

    这个时代，好人难做。这个道理，几乎成为不少人的共识。

    卢余不管旁人议论，仍是一阵紧急按压。

    在冷风里，他的额头开始冒汗珠。

    湘琴不敢打扰他，只默默地一旁陪着。

    卢余边按压，边不时地去探病人的鼻息。终于，卢余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太好了，总算恢复了微弱的气息。”

    围观者响起热烈的掌声，纷纷为孤勇的陌生人点赞。

    卢余仿佛没有听见，继续手上的动作，头贴在病人耳边。

    “老伯，你身上有没有药？”

    卢余判断，老人应是心脏病突发。患有此症的病人，身上应有常备的药物。

    按压动作继续。

    待老人的气息稳了些，卢余才得空在他身上摸出了速效救心丸，在湘琴的帮助下，掰开了老人紧闭的牙关，将药给他服了下去。

    120急救车的声音，已然由远而近。

    围观的人闻声，纷纷让出生命通道。

    急救医生检查了病人，激动地对卢余说：“多亏你及时施以援手，急救得当。不然，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老人的命啊。”

    “应该的。”

    很快，老人被抬上了救护车。

    卢余牵着湘琴的手，在众人惊喜赞赏的目光里，走出了人群。

    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人将卢余救人的瞬间，拍成了视频，发到了网络上。

    随着急救车的离去，十字路口迅速恢复秩序，好象刚刚的惊魂一幕，从来未曾发生过。

    卢余跟湘琴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拿出后备箱的行李，就让小冉先去忙了。

    办了入住，关上房间门。

    湘琴仍心有余悸，“你可真胆大。”

    卢余淡然一笑，“也不是无准备之仗，我学过急救的。”

    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湘琴歪头笑问：“你还有什么隐藏技能？”

    放好行李。

    卢余拉湘琴歪下，曲肘撑着脑袋，笑对着她的侧脸。

    “是不是有点崇拜我了？”

    湘琴笑说：“是啊，崇拜得不得了。”

    卢余心中欢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

    湘琴闭了眼，期待他进一步的动作。

    卢余轻笑，“别瞎想，陪我补会儿觉。睡足了，才能精精神神地去赴约。”

    下午的约见，事关祖传菜谱，卢余很重视。

    “好。”湘琴含羞说。

    一觉睡得实。再次醒来，已是中午了。点了外卖，胡乱吃了些，就该准备出门的事了。

    湘琴受卢余影响，也很紧张，破天荒的，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觉得装扮好了。

    卢余看着她的精细打扮，一时心中激荡，移不开眼去，竟显得有些呆呆的了。

    “还行吗？”湘琴笑问。

    卢余收回神，喉结滚了滚，喑哑着声说“过来。”

    他觉得湘琴的唇膏太过红艳了些，也太勾人了些。

    湘琴没想到这一层，浅笑吟吟地过来。

    卢余猛然伸手，拉她坐在怀中，急切地俯下头去，亲吻上了女朋友红艳艳的唇。

    唇齿绞缠，说不尽的缠绵。差点破防，仍在最后一刻听了下来。

    “不是保守，是想留到最美好的时候。”卢余隐忍着，松开了湘琴。

    这话正深入湘琴的心。

    她一直以为，某些重要的时刻，还是需要些仪式感的。遂含羞躲进洗漱间，平息心境，新补好了唇膏。

    卢余开窗，吹了好一阵冷风。

    出门比预想的晚了半小时。

    本来说好，打算步行而去的，现在也只得叫了出租车。

    车窗外，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随着车子越行越快，街边风景不断后移，大有令人眼花缭乱之感。

    湘琴来往多次，从来都是直奔火车站，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个宁静又美好的城市。

    马路不甚宽广，倒也不嫌拥挤。

    行人也是悠悠闲闲的，好像并不着急赶路，特意放慢脚步似的，好去欣赏去感悟生活的美。

    湘琴赏街景。

    卢余热络地跟司机师傅聊天，说着说着，自然转到驿城特色美食上。

    果然三句不离本行。对饮食的热爱，已深入到了卢余的骨子里。

    “要说吃的，还得说你们要去的‘章家菜’。听说他们的第一代掌勺人，还师从过宫廷御厨后人，烧得一手好菜肴。几十年了，口味从来没变过。更难得的是，他家从来不开分店，价格也亲民。我们隔段时间就去。”

    卢余津津有味地听着，适时给予回应，笑容变得越来越深刻。

    章家菜到了。店面装潢，古色古香。因不是饭点，并没有司机所说的排长队的人。

    卢余与湘琴并肩而入。

    先被入门的照片墙上吸引，上面张贴着三代掌勺人的照片，还有些当地名流就餐的照片。

    服务员迎过来，热心地帮忙介绍：“这是我们的第一代掌勺人章老爷子……”

    湘琴突然惊喜起来，与卢余目光交汇。显然，他也是很吃惊的样子。

    原来他竟是被卢余救下的老人！

    服务员以为他们是普通的顾客，开始热情地推荐店里的招牌菜。

    卢余笑笑。

    “谢谢，我们是来找人的。我叫卢余，卢俊义的卢，家有余庆的余。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湘琴。”

    服务员一愣，随即笑了，“原来是卢先生，我们小老板已经候着了，跟我来。”

    包厢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微丰的年轻人，一见候的贵客到，忙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湘琴打量着年轻人，眉眼之间，倒与所救老伯又几分相似。

    宾主寒暄一番，屏退服务员，掩紧了包厢的门。

    “我叫章行健。章谦实是家祖，特让我来见贵客。”主人自我介绍。

    章谦实本是卢余要见的人，没想到先见的竟是孙子辈。

    许是辈分相当，年龄相近，又是热爱饮食的同道中人。他们很快熟络起来，渐渐相谈甚欢。

    章行健笑容真诚，交杂着林市和驿城的口音。卢余也是真心真意，知无不言。

    他们述起辈分，说起世交情谊，气氛很融洽。

    湘琴紧张的心慢慢放松起来。

    闲言叙过，进入正题。

    章行健说：“卢老弟千里迢迢，来这穷僻小城，有事不防直说。”

    卢余神色郑重，“为半部卢家祖传菜谱。”

    气氛骤凝，显然出乎章行健的意料之外。

    只见他摇摇头，“从未听家祖提起过。”

    干系重大，卢余心中一沉，想了想，才试探着问：“不知章兄可否问问章老爷子？”

    章行健颔首，出门打电话去了。

    湘琴小声问：“会不会要不回来？”

    卢余沉默不语，也正在思量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