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谷里原本是一个荒废的村庄，因为捡破烂的游民们而迅速繁荣起来。大批牧州商贾见有利可图，连忙带着钱财赶到此处，结庐收货，再转手卖出，赚的盆满钵满。

    让许曜诧异的是，长街、天水河朔等城池，最多也就给游民们留下了一个月的搜刮时间，而这一个月内，这谷内集市俨然成了一个小社会。

    钱财聚散的地方就有消费，有消费就有服务。

    小吃摊、酒铺、赌摊、杂货铺、牲口贩子、站在简易帐篷门口招徕客人的妇女……

    应有尽有。

    逛了一圈后，许曜在杂货铺里买下了一身青色锦缎衣服，和几个质量好些的皮袋，用来装徐大成给的金子和天机伞，显得不那么招摇。

    许曜本想找个帐篷睡上一晚，但被帐篷里腥臭味直接劝退，于是如同许多游民一般，在视野开阔的山坡上，和衣睡了一宿。

    凌晨时分，许曜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不远处守夜的张大牛朝许曜打了个招呼，示意他继续睡觉。

    这集市无人管制，拳头大就是道理，打架伤人的事时有发生，只要不波及自己，就没必要上心。

    许曜原本不想理会，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集市里，一个衣服凌乱的胖子将一个同样衣服凌乱的女子从帐篷里拖了出来。对那女子一阵拳打脚踢，女子被打得发出一阵阵惨叫。

    “贱人，我要杀了你！”

    那胖子明显喝多了，下起手来没有轻重，几乎将女子往死里打。

    许曜定神看去，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胖子正是龙象城里尿湿裤子的袁章。

    忽然一声怒喝，一个秃头大汉从斜刺里冲出，一脚将袁章踢飞，将女子护在身后。

    那女子见有人撑腰，于是讥笑起来，大声嘲讽道：“你不行就是不行，我说错了吗！老娘还没脱裤子呢，你小子就完事了。”

    此话一出，周围看戏的人全部哄笑起来。

    “毛还没长齐，就学人家出来嫖。”

    有人在旁边起哄，引起又一阵哄笑。

    这袁章本是清风寨大当家的独生子，江湖里有名号的见了都得叫一声袁公子。没想到成年后，跟着陈志山第一次出来闯荡江湖，就接连遭遇了两次奇耻大辱。

    袁章恼羞成怒，拔刀就向那汉子砍去。秃头汉子也非俗人，侧身让过一刀，一脚就将袁章踢飞三丈开外。正当秃头汉子正要上去补上几脚时，一锦衣少年站了出来。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秃头汉子明显愣了一下，“与你何干。”

    “你可知道他是谁？”锦衣少年指着地上的袁章，顿了顿道：“他可是清风寨寨主袁南山独子袁章。”

    袁章挣扎着爬了起来，酒气顿时散了七分，忽然大笑起来，“你完了，我饶不了你。”

    刚还在哄笑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有怕事的甚至向后退去，生怕惹到事端。

    “好，看在袁大爷的份上，我让你三分。”秃头汉子说完，拉着女子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袁章还想起身去追，却被锦衣少年拦下，“名号震得住人，却杀不了人。”

    闹剧结束，围观人群散去。

    许曜正准备回去补一觉，忽然听得不远处张大牛呼喊，许曜回过头来，张大牛与一黑衣壮汉站在一起，面露难色。

    许曜走了过去，那黑衣壮汉二话不说，扔了一袋银子过来，“我家少爷看中了你的马，跟你买了。”

    许曜接过银袋，入手极轻。

    顺着黑衣老者眼神看去，袁章身旁的锦衣少年走了上来，“出门没带够银子，先付十两定金，剩下的，阁下可以去南祁城殷府取，报我的名号，殷启正。”

    “不卖。”许曜冷笑不已，去殷府取？无凭无据！听对方的语气，是已经做好了翻脸不认人的打算。许曜暗自运起真气，将钱袋扔了回去，打算试探这黑衣壮汉的实力。

    却没想到张大牛忽然冲出，一把接过钱袋，凑到许曜面前，低声说道：“许兄弟，此事怪我，剩下的差价我给你补。不要意气用事，这人来头不小。”

    许曜这才反应过来，原本青鬃马与张大牛的板车系在一起。而此时，张大牛身旁却只剩下青鬃马，却不见了装有货物的板车。

    原来刚刚张大牛看见黑衣壮汉与锦衣少年朝这边走了过来，面露不善，害怕板车上的货物被人盯上，于是将青鬃马拉了出来，吸引住黑衣壮汉的注意力，再让同伙将板车拉走。

    而当实力不俗的锦衣少年询问青鬃马是谁的时候，张大牛自然不敢隐瞒。

    许曜将张大牛拉到一边，接过钱袋，拋到殷启正脚下，“不卖！”

    “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殷启正皱着眉头，“看在你也是个筑魄境的武者份上，要不然来我殷府作个府卫好了，这青鬃马，就当作你的拜山礼了。”

    张大牛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殷启正好生蛮横，筑魄境的武者，高低能作个挂名客卿，而殷启正张嘴就让别人去做府卫，还要自备拜山礼，这不就是骂人吗？

    张大牛正要去劝许曜不要意气用事时，换好衣服的袁章忽然冲上山坡，指着许曜大喊：“殷启正，这青鬃马是我的，是他偷了我的马。”

    啪，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殷启正一巴掌拍过去，袁章脸上赫然多了一个巴掌印，“殷启正也是你叫的。”

    袁章捂着脸，斜眼瞅了殷启正一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袁公子，裤子换的就是勤呢！”许曜戏谑地笑出声来，“一个殷府公子，一个清风寨寨主独子，没想到这小集市里，竟能同时遇见两位仗势欺人的卧龙风雏。”

    袁章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贸然动手。

    看着殷启正那跋扈的神情，袁章嫉恨在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炎晶刃之事说出来。

    炎晶刃价值不菲，不能让殷启正得去了，要是陈志山在这就好了。

    “仗势不欺人？那我要势力有何用。”殷启正冷笑两声，“黑奴，动手，先断他两条手臂。”

    “巨猿拔山。”

    一旁的黑衣壮汉闻言，两臂大张，如猿抱树，裹挟狂风乍起，扑将过来。

    “筑魄境？又如何。”

    许曜甚至不动用惊阙刀，一拳直直递出。

    只是军中长拳。

    拳势如山倒。

    刚还在担心许曜的张大牛倒吸一口冷气，还未反应过来，筑魄境的黑奴已然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连吐几口鲜血。

    只见许曜猛地冲出，下一瞬，嚣张跋扈的殷启正已被许曜踩在了脚底下。

    黑奴受伤不轻，眼见主子被人踩在脚下，想去解救，身上五脏六腑疼痛不止，无能为力。

    一拳之威，竟恐怖至此！

    “小子，很好，殷府饶不了你。”殷启正被人踩在脚下，但依旧嘴硬。

    许曜戏谑地问道：“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师承何人吗？”

    殷启正摇了摇头。

    许曜重重的踹了两脚，“什么都不知道，你殷府如何找我寻仇。莫非你殷府，还能在牧州一手遮天不成？”

    一语中的！

    一旁的黑奴说道：“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不如就此收手，两不相干，我保证，日后殷府六位照骨境供奉、十八位筑魄境客卿、上百名蕴脉府卫绝不找阁下麻烦。”

    “你搁这报菜名呢？”许曜一阵无语，“事到如今，还想以势压人。”

    “看来这梁子已经结下了，杀了你，殷府找我寻仇，不杀你，还是找我寻仇，所以还是让你去见阎王吧！”

    许曜拔出长刀惊蛰，架在殷启正头顶上。

    “好汉饶命，我能保证日后殷府绝不找阁下寻仇。”当冰冷长刀架在脖颈上那一刻，殷启正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求饶，嘴里还带着哭腔。

    “仗势不可欺人，这是我师傅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