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跑!
陈巧将二兄的信放入怀中,先行替杜大娘拆开儿子寄来的家书。
她会识字。
这得益于陈家有一个好的家主,陈巧有一个好父亲。
甚至两位哥哥也支持她读书。
平时陈巧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替乡里乡亲写些信笺,寄往远方的故人手里。
她的字很好看,陈巧听说父亲的一位在京当官的贵人就非常喜欢她写的字,偶尔那位贵人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还打趣过她,说再过几年就介绍陈巧进京去做女官。
所有人都对她好。
除了她的母亲。
那是一个固执、守旧的妇人,听说是阿爹的远房表亲,是爷爷促成的这门亲事。
以前的生活都是过去式了。
父亲死后,陈巧的母亲就不让他看书。
她常用的那只毛笔,大哥去往白地前送给她的那只礼物,昨天让她发现被母亲丢进了灶台当柴火。
灶台也跟我没关系……
拆信过程中的陈巧不自觉的摸了下肚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饱腹的感觉。
“大娘,你儿子说她已经升了什长!”信里的话不多,大约就是一位远在边疆孩子对故乡和家人的思念之情。
“什长?”
杜大娘激动的手也不知道往哪放了:“什长是多大的官啊?”
陈巧将信纸递还,正欲告别杜大娘,却见对方拉住了自己的手,与自己向着家门的方向行去。
“这……”
陈巧知道,杜大娘这是想找人吹嘘一番。
柳河镇的人家都是这样。
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谁家长、谁家短的话题永远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尤其又是好事。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陈巧想起了书里的一句话。
陈家也就是普通人家,只是好歹读书人,所以家门比寻常人家气派不少。
二人这才刚一进门,就撞上了从堂屋走出来了陈家母亲。
陈母一见女儿回来,正要开口大骂对方不在家好好学女红,又去那里鬼混,却注意到女儿的旁边还有一人,于是几乎是变脸一般收起了板住的脸孔,带着笑,迎了上去:“阿姐,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了。”
“瞧你说的,我那天有空没来看你?”
杜大娘上前拉着家常,陈巧则趁着母亲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闪身躲进自己的小屋。
拆开信封,一个字占据满了整张信纸。
跑!
跑什么?
跑去哪?
为什么要跑?
陈巧注意到信纸背后还有字。
【去镇外的破庙等我,我去接你。】
“是二哥的笔迹,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我跑?”
就在这时,陈巧听到了外面自己母亲的声音。
杜大娘日常担心完远在边疆儿子的安全,不留痕迹的带出自己儿子已经晋升事实。
陈母也不甘示弱,提到了自己儿子已经拿到郡守岁举的保证,但这已经是过时的消息,杀伤性不高,于是陈母又说,其实是郡守看上了自家女儿,她才顺水推舟替儿子索要到了前途,到时候他们家一人做官,一人是郡守的妾侍,真是好不威风!
“真是好孩子!
“没有白费十多年的白米养着。
“而且这也是一笔不亏的生意。
“能做郡守妻妾,对于寻常人家而言,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
“这鬼丫头还真有福气!”
母亲的话语在陈巧耳边呢喃重复,惊得纸张从她掌心滑落,吓得她捂着耳朵不敢再去听。
陈巧终于明白了二哥给她寄来这封信的意思。
他要她快跑。
郡守不是什么好人。
陈巧从自己二哥嘴里听说过,那位郡守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他又很多娇妻美妾,可每一位都活不了几年。
听说是玩弄完后,剜出心脏练成肉丹。
母亲做的这些事,二哥应当是不知情的,上次寄到家里的信他是那么的喜悦……陈巧缓了过来,她决定服从二哥的安排赶紧离开。
她拉开自己的板床。
那里藏着她替人写信赚来的铜钱。
不多,希望够用。
可是……去哪呢?
对了,去镇子外的破庙去等二哥。
那是间废弃的庙宇,在附近县城的城隍庙建成后就被废弃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空气沉闷的似是要下雨。
陈巧回头看了眼小镇,发现镇里镇外有火光闪烁,偶尔伴随着听不真切的喊话。
母亲发现我不见了……陈巧有了明悟,脚下步伐再度加速。
她在小镇人缘不错。
或者说,他们一家,除了她的母亲,在小镇的人缘都不错,只要她的母亲告诉别人陈巧失踪了,就能发动不少人去寻找她。
破庙、破庙……
破庙到了,可是二哥呢?
二哥怎么不在。
背后的火光越来越清晰,已经有人找了过来。
“需要躲一下。”
陈巧快速扫视了眼庙宇,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这里已经破败无比,连完好瓦片也没有一片,哪里能有躲藏的地方。
近了,找她的人近了,陈巧已经能听到自己母亲愤怒的辱骂。
说她恬不知耻,只为自己着想,不为她二哥的前途与整个陈家考虑……甚至骂的更加难以入耳。
陈巧频频后退,躲避着火把的探寻,直到她退到了一口深井旁。
“就这样吧……”
她听到自己说,而后向后一仰,躺着坠入深井。
……
“我死了么?”
陈巧这样问自己。
头好痛!
她想睁开眼看看所谓的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却被人按住了手腕。
而后,她听到一声很好听声音。
那声音说:“别动,还没包扎好,小心伤口裂开。”
陈巧睁开眼,看见一人。
那是位看上去比二哥小上不少的青年。
他身着绣有补丁的破旧道袍,脸却很干净,认真的眸子从陈巧的头顶移开,正巧对上她的目光。
“醒了?”
他伸出手。
“认识一下,我叫顾承。”
顾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着车队进破庙休息,就在后院的井里捡了个轻生的姑娘。
对方似乎已经在井里昏迷了好些天,后脑磕出伤口也已经初步愈合,救出这姑娘后,顾承担心对方伤口感染,不嫌麻烦的又重新将伤口弄开,取出污秽,用草药和锦缎做最初步的包扎。
如果放任伤口不去管,在这个没有医疗条件的时代,很容易就会死人。
道观里除去宗教典籍还有不少医书。
顾承刚穿越过来那几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指望着这些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