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悬世真人看着眼前水洼倒影着沉思着的林寻的身影，摇了摇头，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不完美，若真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这高天之上，真的会有天道吗。

    悬世真人右手轻轻挥动，天定仿佛出现了一块幕布，一颗又一颗的星辰闪耀其中，悬世真人将其中一颗星星移位，沉思良久，又将移位的星星归位，发出一阵低沉的叹息。

    只是这一幕，没有人看到，至少在九域之中，还没有人看到。

    而在医馆中的林寻，则在回想刚才脑海中发生的一幕。

    与在昏迷沉睡时模模糊糊看到的不同，此时林寻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在他昏迷时永安城内发生的一切，从易恒、许知闻和司马庆的打斗开始，再到易恒昏迷，司马庆被迫放弃肉身，最后许知闻的那一句，“这死人城，又何尝不是我的道途呢。”

    他看到永安城外众人的恐惧逃离，看到永安城内的混乱无助，看到司马庆的那一朵金莲，也看见了白莲教浮在空中的莲花。

    将早就明白的这一切不过是白莲教，不过是许知闻的一场谋划看的更加清晰，深深刻入脑海。

    两行血泪从林寻眼角流下，只是这些东西已经看过了一次，但每一次看都感到深深的无力。

    林寻也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到九域的，从林寻或者说从悬世真人视角看去，那座从天而降的巨城就像是一艘巨型帆船，将永安城内众人的灵魂吞噬，运输到九域的上空，一个个永安城的灵魂像是一个颗颗流行，从船底的仓中坠落，有的落在了九域各处，消失在了广袤无垠的九域大地，而有些，则如同流行般，在降落的过程中就被燃烧殆尽。

    “这一艘渡舟，千百万年来始终如一，航行在人间和九域之间，世间都以为他是灾祸的源头，却不知它是净化世间的使者。”

    这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林寻解释。

    林寻看见六颗明亮的流星向下飞来，和其他暗淡的流星与众不同。其中一颗就砸落在了燕洛域。

    脑海中的画面就此结束了。

    林寻轻声道：“谢过师父。”

    这一幕幕悬世真人本可以不像林寻展示，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无碍，你既然是我观星阁门徒，这世间的真相你就需要多知道一些。”

    “世间的真相。”

    “是啊，世界的真相。”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庞大如史诗般的画卷在林寻脑海中展现，林寻仿佛置身远古，山海辽远，异兽横行，先民在篝火前载歌载舞，祭祀神明，仰望星空也向往星空。

    而后，开始有人吸收灵气，渐渐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部落，部落之间吞并，形成三个部落鼎立之势，而后强大的部落吞并了另外两个部落，第一个国家出现了，并且有了名字，史称“夏”。

    和部落不同的是，夏国不在开始游牧，开始了刀耕火种，文明自此兴盛，夏皇励精图治，合纵连横，抗击外族，人类开始成为这片大地的主角。

    夏历589年，凤鸣沐上，龙吟北秦，夏朝势衰，以龙凤两族为主扶持的西凤神朝和隐龙神朝推翻夏朝的统治，人类陷入历史最黑暗时代，人族如同牲畜被万族奴役，彼时人族命如草芥，被万族随意打杀，文明毁于一旦。

    往后一百年，夏历689年，鹏族与凤族闹翻，建立金鹏王朝，而后各族各类纷纷独立，建立王朝，百族祸乱，而人族只能作为依附，飘摇在风雨中，此时，一个名为“鬼”的组织出现了，他自称是一个漂浮在大陆的鬼，寻找人族的那一线生机，穿梭于各个王朝之间，一方面，合纵连横，意图举事推翻万族统治；另一方面，不断收集功法，失败之后保留人族最后的火种。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万族统治被推翻，流放天外或者各个小世界，这片大陆最终成为了人族的天下；不幸的是，新成立的各个王朝害怕他，恐惧他，在推翻万族统治后，第一时间联手，屠杀“鬼”组织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不需要更多的默契。

    “鬼”组织最终消失于历史的长河，甚至，历史中也未曾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新成立的各个王朝老祖如何天赋奇才，机敏过人，带领人族重新回到这片大地。

    而后各个王族逐渐掌控资源，把持修炼法诀道途，渐渐形成世家，原本的被统治者翻身成为统治者后，不为其他人谋利，反而变本加厉，底层人民的境况没有改变，反而雪上加霜。

    春秋历823年，楚国国都流传着，“大日出，圣人降。”“日出东方，天兴大楚”。

    824年，楚王三子项仓出生，彼时楚王宫祥云笼罩，一轮大阳从楚王宫升起，照耀着楚国国都整整一天一夜。

    854年，刚满三十的项仓登基为王，历时120余年，灭诸国，改历法，统一文字，这一年也被称为大楚元年。项仓被尊称圣祖。

    林寻看着那一幕幕历时画卷，也震撼于这一幕幕历时，林寻只能从中感受到沉重，他不知道黑暗时代人族多少先民死去，不知道为了推翻万族统治牺牲了多少人，不知道“鬼”在其中作出了多少牺牲，不知道…………

    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子，用最少的话语描述最沉重的事情。

    “师父，那个“鬼”组织？”

    “没错，你也看到了，“鬼”后面被称为观星阁。”

    “可我们不是黑暗中人类的火把吗？”

    “从来就是这样，是吧？”悬世真人声音温柔，毫无波澜。“好好修炼吧，你的路还长着，带着听言出去见见这个世界，今日为师倦了，你回去吧，明日一早来医馆。”

    “修炼，对了，师父，寻自小经脉不通，无法修炼。”

    只是这次，悬世真人似乎真的累了，再也没有声音在林寻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