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

第二十六章 点兵

    一

    见到沈沨赶在巡兵前匆匆而归,江流欣喜万分:“大人可算回来了,大娘子应是回到府上了吧?”

    “江流,点兵。”沈沨进到帐中,脱下斗篷便往身上套甲。

    江流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是要即刻巡兵吗?我这便去准备。”

    “我要点兵。”沈沨一边套胸甲一边道,“点兵出征。”

    “出征?!”江流惊呼,“大人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点兵急攻落霞寨。”沈沨正色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沨打断江流,将臂甲带上,“落霞寨在覃临和繁水两县之间的山上,寨主残暴蛮横,为祸四方,特别是繁水县深受其害,至今无法安民养民,一直以来都是郸州积弊,刺史大人视之如鲠在喉。”

    “此番刺史大人让我巡驻扎在覃临城郊的郸州军,就是为不日后围剿落霞寨做准备。我此时急攻有何不可?”沈沨穿好了战靴,拿起了头盔。

    “可,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江流担忧道,“若此事日后,”

    “大娘子被落霞寨劫走了,他们就是在逼我出手。”沈沨拍了拍江流的肩,“我会立军令状,若此事不成,我以死谢罪,绝不拖累家里。”

    二

    常欢三人被放走后,钟岄束手就擒。

    独眼命人蒙住钟岄的眼睛,将其绑在马上快马而去。

    路上颠簸,到了落霞寨刚被放下来,钟岄便忍不住吐了一地,随后便是激烈的呛咳,引得众人轻蔑狂笑。

    独眼扯下了钟岄眼前的布:“小娘子在马上一路不好受吧?”

    钟岄手脚被缚,只能强喘气平复了咳嗽,未应独眼的荤话,剜了他一眼。

    “都到这地步了,还瞪老子,有几分血性,老子佩服。”独眼嗤笑一声,弯腰扛起钟岄将其带入山寨。

    落霞寨名字虽好听,现实却大相径庭:四处可见的白骨,哭嚎的女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腐臭的气味,地上随处可见或生或死的蟑螂与老鼠,到处都是茹毛饮血的景象。

    独眼将钟岄带到一个大堂处。

    大堂四处皆挂兽皮,堂正中有一高座,挂着血淋淋的虎头,独眼放下钟岄,翘着腿靠在高座上,语气鄙薄道:“恭迎小娘子来我们落霞寨,老子就是落霞寨大当家独眼鹰。”

    钟岄强撑着直起身,尽量装作镇定道:“想必你是拿人钱财来绑我报复我家大人。落霞寨认钱不认人的规矩我早有耳闻,那人出多少,我出双倍,劳大当家将我放回去。”

    “呦,你还知道落霞寨的规矩?不赖。”独眼鹰表情夸张地拍了拍手,“不过我落霞寨除了这个规矩还有,那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缺地离开我落霞寨。”

    独眼鹰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钟岄:“不知小娘子你,打算留下些什么呢?”

    钟岄忍受着独眼鹰与身边匪徒恶心的眼神,将头别到一边:“苍天有眼,必让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

    独眼鹰冷笑一声:“老子手上人命多着呢,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拿走老子的命,老子就是鬼煞,哪里来的报应!”

    “实话告诉你,此次就是有人花钱买了你和沈沨的命,若不是他要让你死在沈沨面前,老子早宰了你了。”

    独眼鹰拿起了身边的生肉啃了起来:“将这小娘儿们给我关进柴房饿上几个时辰,等没力气了再送到老子房里。”

    “是。”

    钟岄被松了绑,关进四周皆垒满柴堆的柴房。

    她揉着被勒红的手腕打量一周,忽然发现柴房西北角的地上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木板,轻拉开木板,里面竟是一个摆满酒的地窖。

    钟岄心里有了盘算,与其受人折辱最后横死在沈沨面前,不如早早给自己留好了断的退路。

    独眼鹰饿着钟岄,故意命人在柴房门口架起锅子煮饭吃,中午是,傍晚亦然。

    “这肉的味道,小娘子想不想尝一尝?”歪嘴的看守扬了扬手中的羊腿。

    羊肉的膻味夹杂着生熟难辨的腥味飘了过来,袅袅飘入柴房。

    钟岄一阵恶心,冷眼瞧着大快朵颐的看守。

    但她的眼神落到了锅下正燃着的炭,鼓起勇气上前讨好道:“壮士,给我点吃的吧。我实在是饿极了,现在就算是烤得通红的炭也吃得下去。”

    一个歪嘴的看守闻言大笑起来:“听说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如今怎么像丧家犬一样对我们摇尾乞怜?”

    “大爷今天心情好,那便给你块炭!”另一个刀疤脸的看守亦是嘲笑,踢了一小块烧得通红的炭到钟岄脚边。

    钟岄透过柴门拾起那炭,手心钻心得疼。

    她不顾两人嗤笑的嘴脸,默默退到一边。

    躲避看守,钟岄挑拣出了一些干燥细长易燃的木柴,仔细对比后将其头尾相连排列成一长串,直到延伸至酒窖,最后她将酒窖的盖子打开,又盖上些木柴掩人耳目。

    随后她靠在墙上背对守卫,吹了吹红炭,让其复燃起来,又用两根木柴小心引燃。

    终于,在红炭最后熄灭的瞬间,两根木柴冒出了细细的袅袅白烟。

    钟岄喜极而泣,吹了吹木柴,见到了难得的零星火光。

    那火光,既是希望,又是绝路。

    “我没有退路了。”钟岄喃喃,将引燃的木柴放到了排列好的木柴条最前方,看着火光由小变大,依次引燃一根又一根的木柴,缓缓而又坚定地向酒窖的方向行进。

    她用的木柴细小,本就没什么烟,再加上看守正在煮饭,所用木炭的炭烟呛人,掩盖了柴房中飘出来的烟。

    她静心看着一点一点行进的火光,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身子也颤抖起来。

    “有人在寨前叫阵,大当家让把那女人带过去。”不远处有人来唤看守人。

    钟岄怕柴火被发现,连忙上前几步急道:“可有人来救我了?”

    “别急,这就带你去和你相好团聚。”两个看守重新绑好了钟岄,顺带将她的嘴巴也堵上,带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