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

第四十三章 贵人

    一

    文姝未出七月便带人去了西梁,钟岄放心不下,想让沈沨帮忙留意这批铁矿的来历。

    “你是怕这批矿的去向不明,不是简单的民私交易?”沈沨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问道。

    “我同你说过黎王妃在禹州的告诫。”钟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我这两天眼皮总是跳,总是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些联系。”

    见沈沨没有说话,钟岄牵强笑了笑,有些泄气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还是得了空找位明眼给我看看算了。”

    “我相信你。”沈沨神色微敛,正色抬眼看向钟岄,“你的一字一句,我都信。”

    “我这便派人去禹州,打听那批私铁的来历。”沈沨为钟岄添了茶,“说了这么一通,喝口茶润润吧。”

    听见沈沨说相信自己的话,钟岄有些发愣。

    “怎么了?”见钟岄失神,沈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钟岄回过神,难为情地笑了:“没什么,只是很少有人搭理我没来由的念头,有点诧异。”

    “你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沈沨郑重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等姝姐姐从西梁回来,你们还要一道去禹州。先弄清楚那批私铁来由,等到时候我也可放心。”

    “可若那批私铁真得与当初废铁失踪案有关怎么办?”钟岄害怕将沈沨也牵扯进来。

    “从心而为,为正道事。”沈沨目色微闪,满目清明。

    二

    沈沨派了江川去禹州打探消息,一月一封密信传消息回来。

    钟岄将三封信笺书信依次铺在面前:“最初的消息便是这批私铁是禹州天柱山的私矿产出,矿主姓孔。去年产出后一直滞放于铁库。”

    “但是你让江川留了个心眼,继续追查却发现这位孔矿主早就将私矿卖出去了,只是官府登记造册的名字一直没有改。”钟岄将信件上关键之处指给沈沨看。

    “所以矿禁之后,孔矿主去官府勾了籍册,举家搬到代州,天柱山的私矿登记是闭产,实际却是又挖了个矿口继续私采。”沈沨微微凝眸接了话。

    “故而事实并非郭老板同文姝所言,有余存铁矿紧急分销;而是后面更有源源不断的私铁需要分销。”钟岄蹙眉。

    沈沨眼底带着诧异:“可那天柱山旁便是尚书省工部分治的禹州冶铁司,就算那背后之人权势滔天,也不能如此枉顾国法。”

    钟岄喃喃:“官矿私办。”

    沈沨与钟岄相视,两人微微一怔。

    见沈沨有些疑惑,钟岄解释道:“就是走的是官矿的路子,出的是私矿的单子。”

    “几年前武定收粮时,吕县令家的外甥打着他的名号,将官粮私销出去,当时还闹了好一阵。”钟岄支着下巴喃喃回忆,“如今想想,与这事大抵有些相似。”

    “此事大有蹊跷,你还是打算去禹州吗?”沈沨问道。

    “文姝来信,说进到腊月便可以从西梁回来了。她既已决意,我便不能让她独自去禹州,过几日还是要与她一道去。”钟岄怕沈沨不答应,为难起来。

    沈沨沉思半晌,勾了勾唇:“我不愿你为难,你若决意想去,我不会拦你。”

    “上次忙着覃临、泰明两县县务,由着你一人独自上禹州伸冤,我现在想想还是惭愧。这次我且同你一起去,再有什么事绝不会让你二人独自担着。”

    沈沨眉眼温和,话语如涓涓细流润泽钟岄心田。

    虽然感动,钟岄还是笑着摇头道:“到了年末县务繁忙时候,你怎么抽得开身呢?”

    “若我忙不完,你且带江流先走一步,我忙完手里事,便快马追你们去。”

    三腊月初七,文姝回到覃临,与钟岄一同往禹州赶去。

    覃临年末赋税钱粮之事未了,沈沨只好让钟岄与文姝先行一步,江流随行保护。

    钟岄同文姝到了禹州,同郭氏商队的东家郭炳一道被安排住进了客栈。

    前三天,每日都会来人接走郭炳,而钟岄与文姝却被置之不理。

    第四日,郭炳带了两车金银回来交给文姝:“这是先前答应的报酬,文老板请便吧。”

    郭炳在去西梁的路上便一口答应文姝为其引荐,如今却自食其言,令文姝很是不解。

    文姝上前拦住郭炳:“我带着商队冒着北昭矿禁帮了郭氏商队的忙,一朝归来郭老板却连那位大人的面都不让我见,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郭老板是看不上文家商队,以后不打算来往了?”

    郭炳心虚起来:“不是我不让文老板与那位大人相见,是那位大人本不愿见文老板。”

    “为何?”文姝与钟岄相视起疑,“我可有何处做得不妥得罪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何故与我连面都见不得?就算是有也是当面说清为好。”

    面对文姝的咄咄追问,郭炳眼神飘忽不定,索性指了指门外看守马车的随从:“那几人便是从那位大人府上出来的,为首的是那位大人的亲信毛逊毛大人,若文老板欲一探究竟,可问那几人。不要再为难在下了。”

    文姝道谢,与钟岄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被郭炳称为毛大人的头领身着玄色劲装,腰间别剑,通身干脆利落,瞧着冷若冰霜。

    文姝顿了脚步,有些怯意,却还是上前行礼道:“这位大人,我是此次行运矿铁到西梁的文家商队的老板,愈与此行东家相见一面,可否请大人为我引荐?”

    毛逊瞧了文姝一眼,话语中不带有一丝温度:“否,文老板收了金银便速速离开。”

    文姝更加疑惑:“敢问大人,可是文家商队此行途中做了什么得罪贵人的事吗?”

    “不知。”毛逊惜字如金。

    钟岄拉过文姝,使了眼色:“瞧此人并非好相与的,我们先假意收下金银。”

    两人一拍即合,文姝上前:“东家不欲见我必有他的原因,我这便收了酬金带人离开。多谢毛大人,劳毛大人替我向东家问好。”

    毛逊轻哼一声,命人卸下金银后带人离去。

    钟岄与文姝随即带了江流小心跟了上去。

    两拨人一前一后七弯八绕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毛逊上前敲了三下门,带着人闪进了门里。

    文姝拍了拍钟岄,轻声道:“不出一个时辰天便黑了,我们守在这里。若天黑之前这个宅子无人出入,天黑之后我们便上房檐看看,里面是何构造,碰碰运气。”

    钟岄会意,吩咐江流去查看这处宅子是否有其他出口。两人悄悄出了巷子,找了处茶水摊,一边盯着宅门,一边给了摊主多塞了银钱,问起有关这个宅子的消息。

    摊主喜滋滋将银钱塞入怀中:“两位娘子不知,这个宅子本是上一位禹州盐运使吴岩吴大人的宅子。吴大人因为废铁案被罢免之后这个宅子也就被卖了,听说现在是在一位姓孔的贵人名下。”

    “那这位贵人家里有几人?”钟岄接着问道。

    “这小的便不知道了。”摊主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这户人家自年初住进来便深居简出,出行也是坐轿从宅子里抬出来。小的也没见过这位贵人。”

    钟岄与文姝知道从摊主口中问不出来什么,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