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

第七十章 臣文逸斗胆自荐,愿往郸州讨伐南贼

    一

    这个年谁也没过好。

    章琰与沈沨一连几日多次被诏入宫言事。

    章曈被派去西梁迎回章珏尸骨,等到章珏丧仪一毕,便急匆匆被召回西南军整顿备战,迎战西梁。

    临走前文姝去送他。

    “西梁欺人太甚,我此次回到西南军中,势必要为二叔报仇。”章曈眼神灼灼,掩盖不住的愤恨。

    “只是我对不住你。”章曈羞愧,别过脸不敢去看文姝,“如今我们的婚事又要往后拖了。你,你还会等我吗?”

    文姝看着章曈,上前帮他理了理衣襟:“等几年无妨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如今王都中都在说是我的命太硬,克死了章先生,若不终止婚约,还会对你……”

    “他们传的都是混账话!”

    章曈骂道,迎上了文姝自我怀疑的眼神,郑重道:“祈福祷告、求助于神都是所愿美好,其他长舌妇人的诅咒怨怼都是歪门邪道。”

    “我从来不信这些,你也不要听。”

    文姝一时红了眼睛,拥住了章曈:“好,我不听。”

    章曈抚着文姝的背:“你是我的星辰,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耀眼。你得一直明亮下去。不要被那些污浊晦气所沾染。”

    文姝闷声点了点头。

    “沈沨给他儿子取名叫沈同尘,和光同尘,我估摸着文逸会跟着给他未来的儿子取名叫文和光。我们孩子的名字我得好好想想,回来了告诉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想这么早做什么。”文姝嗔道。

    “早点准备,以示我这做爹的珍重。”章曈搂住文姝,紧紧抱了抱,又不舍地放开了手,和文姝挥手告别。

    二

    西南军治军严明,英勇无敌,尚可震慑招架西梁;相较之下,郸州之乱成了祁承的心病。

    祁承紧紧盯着郸州上报的军情,长眉拧成了一个死结:“南贼入侵郸州,如今我朝谁可堪派遣为用?”

    沈沨上前一步:“臣愿往。”

    “朕尚有别的事交给你,主帅一职暂且轮不到你。”祁承挥手让沈沨退下。

    “臣愿往。”章琰上前一步。

    “此番南安军来势汹汹,刺史年纪大了,且泽仁已经投身西南军,朕不打算再让你去郸州。”祁承沉声道,眼神没有离开军机文书与舆图。

    “臣斗胆一问,陛下是在猜忌章家吗?”章琰冷不丁沉声问道。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祁承闻言,抬头瞧向满头华发的章琰,蹙眉道。

    “我章家的儿孙从来不是畏缩贪恋清闲之辈。”章琰决绝道,“如今舍弟死在了西梁,犬子也投身西南军中,臣身为章家主君,没有退缩的道理,愿以卑贱之躯为国效力,迎战南贼。”

    见祁承还是犹豫不决,章琰跪地叩首:“臣请陛下,命臣出征,征讨南贼!”

    祁承为难,刚要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

    “若陛下忧心南安之乱选将一事,臣文逸斗胆自荐,愿往郸州讨伐南贼!”

    祁承眉头一舒:“传。”

    章琰与沈沨对视一眼,明白了祁承的意图其实就是在等文逸。文逸身着靛蓝官袍,眉目张扬却不失内敛,上前沉声拜道:“微臣覃临县令文逸,叩问陛下圣躬金安。”

    “文卿请起。”祁承让文逸起身,“如今国库不足,郸州军备不足,文卿可有解决办法?”

    “当初南长城未建成,剩余军资俱被陈于州衙。再加上如今修渠剩下的资费,尚可供给郸州军备。”文逸拜道,从袖中抽出了一本文书,“具体事宜,臣已写了奏疏上呈陛下,望陛下圣心裁断。”

    祁承给了王善一个眼神,命王善将奏疏呈上来。

    “你们先下去吧,具体的事,等朕考虑考虑。”

    章琰与沈沨见祁承有了打算,神色忧心忡忡起来,却也只能行礼告退。

    出了宫门,章琰便心急踹了文逸一脚:“你这混账臭小子,这是军情大事,是你未投身行伍的州县小官该插手的吗?”

    文逸嬉笑着受了,眼神却异常坚毅:“我有预感,这次南安敌袭与章珏先生在西梁的死脱不了干系。有人打开了南关,说明郸州军中确有内贼,我得去把那人查出来,顺藤摸瓜,为先生报仇。”

    章琰气愤难耐,甩了甩袖子:“你明白,本官不明白?今上能不明白?如今情形摆明是今上拿着钓杆等着你呢。你急急咬了,你不要命了?”

    文逸嘿嘿笑了两声:“先生都能为了大义为北昭捐躯,我为何不能?”

    “曈儿已经上了战场,如今你又要往郸州去,让你大姐姐如何受得了?”章琰忧心道。

    “我大姐姐会明白的。”文逸正色道,“我也一定会查出来这两件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三

    第二日,祁承传旨,命郸州刺史章琰为郸州军元帅,覃临县令文逸为副帅,中书省中书舍人沈沨为军师,从六品典仪尤翰庭为监军,率郸州军奋力抗敌,不得有误。

    虽说章琰为元帅,但祁承却私下将兵符交给了文逸。

    章琰便成了有名无实的元帅,几番入宫向祁承请旨,但都被驳回了。

    文逸与沈沨出城那日,钟岄与文姝去送他们。

    “大姐姐,我。”文逸当初自荐求旨之事并未事先同文姝商量,对她还是愧疚的。

    文姝笑了笑:“前几日刚送走了章小将军,现在又要送走文小元帅。”

    文逸更加惭愧:“抱歉,大姐姐,我对不住你,又要害你担心了。”

    文姝淡淡笑着,面上是欣慰与释然:“不要再说抱歉了,一家子哪有这么多抱歉。你的脾性我一直都知道,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们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我一定会好好回来。”文逸抱住文姝,“不会让大姐姐担心。”

    文姝抚上文逸的背,渐渐湿了眼眶:“好了,快走吧。”

    钟岄将孩子交给沈沨:“再抱抱阿年吧,给你留些念想,你也别让我们母子等太久。”

    沈沨没有穿甲,轻车熟路接过,看着怀中懵懂无知的孩童,垂首轻轻吻了吻:“阿年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累着你阿娘,乖乖等爹爹回来。”

    钟岄红了眼圈,接过阿年,声音闷闷的:“你之前说给阿年取名叫沈同尘,我一直怪你没好好取。如今我愿意了,就叫同尘。”

    瞧着钟岄别扭的表情,沈沨明白她的心意,含笑拥住母子二人。

    “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