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愿应诏
一
沈沨与钟岄拿定了主意,开始收购荒地,雇人开田种地。
并且钟岄发现,覃临南郊有一片荒废许久的山丘长满了桑树,枝繁叶茂甚是喜人,于是找了官府签了文契低价购入,又托文姝引进了一批蚕苗,用以养蚕缫丝,结果的确收获很大。
因为沈沨之前在郸州的政绩,以及朝中有章琰与文逸给他撑腰,虽然沈沨丁忧在家,沈家在泰明也并没有受到县衙的为难,日子也算是平和安顺地过了下去。
文姝听说钟岄在泰明的打算之后,与她商量着将蚕丝收购分销,并且也劝她像当初在覃临时一样,在郊田继续种些药材,再挂上文家的名号卖到东昌去。
两人没过多久便又大赚了一笔。
随后钟岄又出了钱,让沈家加入了文家商号,沈家名下的铺子也经营起来了,挂着文家商号的名头,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沈湛依旧教书,等阿年五岁的时候,便将阿年带入学堂悉心教导。
阿年生性聪颖,诗书习字都很快,性情也像极了沈沨,平时处事谦逊有礼,很惹人疼爱。
杨氏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她本就有一手好绣工,见钟岄收了蚕丝一时技痒,便开始倾心绣艺,甚至也收了两三个徒弟开起了绣坊。
沈沨不再过问政事,顶多在泰明有清诗会时接帖子去对个一两首,但其余时候只悉心经营沈家,庄子铺子田地一应运作正常,每日都有进账。
然泰明亦或是郸州别县常会有人来拜见沈沨,问些有关时事的问题,他总会避而不谈。
日子和乐平淡,沈沨的孝期也匆匆而过,朝中吏部照例下发了文书,起复沈沨官复原职。
瞧着县衙来的师爷满头大汗,沈沨笑着招待了茶,委婉拒绝了那道起复诏书。
师爷会意,因为自古授官,为表谦卑淡泊名利,官员有三辞不就之礼,遂行礼告别。
然三辞之后,沈沨仍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县衙来问,沈沨只将自己琢磨千遍的文书交了出去。
县衙难办,将沈沨的文书交到了州衙。
州衙来问,沈沨依旧是一样的话术。
州衙难办,将沈沨的文书交到了王都。
王都吏部自觉难搞,只能先搁置下来。
王都紫和宫中,祁承正拧眉紧盯着奏折,奏折上写着西梁自泰昌元年后在中书令方鹤臣的提议下,大兴商市制度。
如今大略一看,天下富商有七成出于西梁,西梁国库金银钱帐日益充盈,商道空前繁盛,渐有迫近北昭之势。
时任中书侍郎的陆琦肃立正色道:“若西梁将其国库用于军备,必然又会成为北昭棘手之敌。”
“朕明白。”祁承沉声道,“如今北昭虽说不是贫瘠之年,然不战比战要更为妥善。”
“之前议和时,西梁便提出要与北昭联姻互质以修好,陛下可考虑一二。”陆琦一侧的门下侍郎黄清平提议道。
“之前西梁的苍靖长公主和亲北昭出事后,西梁王室已没有适龄的公主了。互质的话,你是说把天权送过去?”祁承抬眸问道。
“西梁地处极西,且与北昭有世仇,定然不会好生对待北昭质子。更何况大皇子才八岁,恐怕不仅萧淑妃舍不得,萧家也不会愿意。”陆琦另一侧的尚书侍郎谢听笑道。
“更何况西梁苍靖长公主是嫡出的公主,我们送个庶出的皇子过去,恐怕会惹怒西梁。”
“但朕如今没有嫡出的皇子。”祁承的眉毛拧紧,想起了与徐颂卿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有,朕也绝不会送到西梁为质。”
“这个其实也好办,如今皇后娘娘没有子嗣,陛下从宗室里抱一个养在皇后娘娘膝下,记为嫡出就好。”谢听眉眼一弯。
“听说悯平君夫人段氏这几日便要临盆了。”
祁承一愣:“谢卿的意思是……”“陛下正愁无法牵制悯平君,又不愿贸然杀之为天下诟病,不如收养悯平君之子。”谢听面上笑意未减,眼里露出了精明的光彩。
祁承沉思半刻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三人退下后,王善匆匆进门:“启禀陛下,晟州悯平君夫人段氏生下了一位世子。”
祁承看着王善久久不言,长叹了口气开口道:“传旨,皇后膝下无子,赐悯平君世子过继于皇后膝下,赐名宸乐晋封太子,即日接入宫中抚养。”
“是。”王善颔首,眉间却微微一拧,闪过了一丝愁色。
“沈沨的孝期也该到了吧,届时让他来做太子太傅,教授太子直至成年。”祁承摩挲着龙椅两边的龙头把手,沉思道。
王善为难抬头:“陛下,沈相公辞不就官。”
“三辞不就,是个意思就行了。”祁承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州衙县衙都来报,沈相公是真的不打算做官了。”王善朝祁承拜道,“连辞不就书都写好递到王都了。”
祁承的手一滞,狐疑道:“吏部怎么没有报上来?”
王善颤颤巍巍道:“许是前几日官员考核耽搁了吧……”
“混账东西。”祁承将茶盏放下,“去把那份文书给朕找过来,让刑部尚书一并来见朕。”
“是。”
二
沈家在沈沨的运作下渐渐恢复了生机,依旧当得起郸州第一世家的名号,只是整日有不少事需要他过目处理。
这日,沈沨查问完阿年的功课,目送孩子出门,又低下头翻看起名下庄子送来的账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阿年的声音。
“沈同尘给文家叔父,章家祖父请安。”
章琰与文逸俱穿常服,一前一后走上前来。
“好孩子,免礼吧。”章琰笑着摸了摸阿年的头。
文逸更是将阿年举过头顶亲了亲:“阿年真乖,比你爹爹乖多了。”
沈沨推开门走了出来,同章琰行了一礼:“章大人。”
“沈相公别来无恙。”章琰呵呵笑道。
“章大人过奖了。”沈沨回笑。
“沈相公这么会忙里偷闲,听说家务都堆成山了,还逮住我们阿年的课业不放。是不是阿年?”文逸阴阳怪气道。
“你莫教坏了他。”沈沨淡笑道,吩咐江流将阿年抱走,将两人请进房中。
三人坐定,随侍上了茶。
“看来沈相公是知道我们的来意了?”章琰坐定,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二位若是来泰明游玩,在下自会好生招待,尽地主之谊。可若是为了让在下应诏为官的,还是劳烦二位免开尊口。”沈沨笑得谦和,“如今沈家和乐安宁,在下不愿应诏,望二位体谅,望今上圣躬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