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关。

    自打前次鄂顺领兵攻山，禁不住邓婵玉一颗五光石，连吃几场败仗，就退出百里地界整顿军马。

    他走以战养战的路子，攻打关城一日不能停，不然不用别人来山，便是手下土司也不会肯。

    十二年杀伐，若非南方物华天宝，饿也饿死。

    到现在虽还没到饿殍遍地的时候，也得加入南伯侯大军才能吃上饱饭，动乱自然不止，但鄂顺大军在手，又怕得谁来。

    休息了两个多月，鄂顺重整旗鼓，号令三军进发百里，白天佯攻，也打了一个狠的。

    唬的邓九公心神胆战，坐到夜深，又去拜访哪吒。

    当时哪吒坐在屋内，满室绽放荷香，由外透过纸窗朝内看去，见得三朵金花压住五气，耀目生辉。

    太乙真人给哪吒的本事，首推三头八臂莲花相，其次七般法宝，再是《火尖枪法》，以及太乙真人自身学的神通、遁术。

    换句话来说，太乙真人教徒弟，生怕徒弟没自己强，属实难得一见的好师父。

    但其中没有玄功，因为哪吒莲花化身。

    直到今天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哪吒以《五行真始诀》为基础，配合《两仪法》勾动“木长子”，才知《木长子》本为真经。

    至此时，哪吒玄功运转，木中长子，飞身变化能大能小，透河入海，移星转斗，一举成就上仙。

    室内金花五气涌进哪吒体内，功成丑时。

    龙吉公主感应到，慌忙出门迎接，笑道：“道友，有礼了。”

    “有礼了。”哪吒跟着拱拱手，眼里金光收敛，感受着冥冥中的桎梏，晓得将来事。

    上仙进一步是“红尘仙”，并非境界，乃是有了感悟到三尸的资格。

    待到尝试过一次斩三尸，无论成败，只要不死，也就能称之为太乙天仙。

    太乙天仙一千五百年未斩三尸，犯红尘杀戒。

    这些对于哪吒来说远也不远，都看功行。

    哪吒深吸一口气，向龙吉公主告罪一声，施展从绛妃那得来的“花信”法术，将成就上仙的消息传回朝歌。做完这些，与龙吉公主说道：“公主，这两个月多谢你为我护法了，不久后我为你解决姻缘事。”

    龙吉公主闻言一愣，暗想哪吒说的姻缘事难道是娶她，以果报因？霎时红了面庞，忙偏过话题，“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

    “我在朝歌有一位红颜知己，名作绛妃，乃是女娲娘娘座下玉女金童。适才跟她报喜，说我成了上仙。”哪吒嘻嘻笑着，浑然没注意到龙吉公主眼底划过落寞。

    这会儿邓九公赶到，隔着门看见哪吒，拱手下拜，“臣邓九公拜见大将军，望乞赐见。”

    邓婵玉也被惊动，出门看见，得了哪吒眼神示意后，忙去开门，轻唤了一声“父亲”。

    邓九公眼神撇过邓婵玉肚子，没有回答，面上堆笑道：“听闻大将军在闭关，不敢打扰，今日忽见此处红光透入九霄，猜是大将军功成。特来道喜。”

    “邓九公，除开道喜呢？”哪吒笑问一句。

    “果然瞒不过大将军。”邓九公拍完马屁，紧接着又道：“白日里鄂顺率兵来犯，被末将打退。看当时情形，敌军闻鼓而进，闻金而退，攻城极有章法，却不像鄂顺从前那般暴烈。末将大胆猜测，白日里鄂顺不是佯攻，就是他得了高人指点。”

    哪吒想到如今私事办完，鄂顺又来叩关，正是定数使然，该他走这一遭。遂道：“你说的话不能肯定，实在放心不下，与我一道上去关楼看看情形。”

    邓九公大喜，忙在前领路。

    三山关连绵陡峭，皆为山城，营造长城相连，邓九公驻军在正中，地势稍低，称为“当山”。

    当山前一马平川，连高点的树都见不到，原本也非如此，都被鄂顺拿去做了云梯、发石车，连土山都被挖的消失不见，做了安营下寨的垫脚。

    哪吒上到关楼，途中听邓九公说起这些，暗暗咋舌，再听到鄂顺所有兵马为各地土司召集，本质上是一联盟，以战养战，已无退路可言，更觉得心寒。

    原也奇怪，鄂顺为报杀父之仇，连打三山关十二年，说起来其人至孝，但从南方前往朝歌，并不是只有三山关这一条路。

    鄂顺怕绕行关隘，被邓九公阻断退路，也很合理，可十二年都不绕路，就不全是为了父仇了。

    哪吒运起一双法眼向前看去，扫了一圈，说道：“邓九公，是你多心了。”

    邓九公跟着向楼外看了看，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鄂顺原本前来劫关也像今夜这样平原上空无一人，却掘地道直通关后，如非我与张山、洪锦机警，及时调兵将他打退，恐那一次就被鄂顺得逞。”

    “你说起张山、洪锦，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哪吒不着痕迹的看了身边龙吉公主一眼，“我到这两个多月，是你没把消息告诉他们，还是他们没来看我啊？”

    旁边邓婵玉接过话头道：“大将军，两月以来，东西山都没人来拜访你。”

    邓九公也赶紧跟着解释，“大将军，我三人分守关隘，彼此直接全不设防，我去还是他们来，中途绝无拦阻。此事大将军在关内，任问谁人都是一样。”

    “岂有此理！”哪吒一手拍在箭垛上，“让他们滚过来，本帅只给他们一炷香工夫。”

    邓婵玉领命而去。

    哪吒手扶着箭垛，吹拂夜风，也看夜色，想的是待会儿见了洪锦，要不要找由头一刀剁了。

    也省得后边还有月下老人强做媒的恶心事。

    不等他考虑清楚，后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关楼上几人转身看去，见得两队人马来到。

    邓九公拿手一指青年将领，“此为西山守将洪锦。”又介绍另一位络腮胡子将领，“此为东山守将张山。”

    张山、洪锦到关楼下，人坐马上，齐齐拱手道：“关上站着的可是大将军哪吒三太子？”

    “什么意思？”哪吒问回到身旁的邓婵玉。

    邓婵玉小声道：“末将去请他们，他们原也惊慌，是洪锦说大将军来西岐，不会这般无声无息，恐是家父诓骗，不得不防。”

    哪吒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心道洪锦有此想法再好不过，照旧冷着一张脸，说：“让他们下马行礼。”

    邓婵玉看了看邓九公，得后者允许，才冲关楼下边喊道：“大将军在此，两位不可无礼，快快下马磕头方是正道，莫要恼了三太子。”

    张山略一纠结，翻身下马，旁边洪锦也是一样。

    洪锦一只手扯住张山，悄声道：“张兄，邓九公才是管关元帅，身负镇守三山关职责，你看哪一次鄂顺来，他不是让我们打头阵？意在损你我兵马。今日深夜用大将军名义喊我们到此，恐非良善。跪地磕头不打紧，就怕弯下腰，上边箭雨飞落。”

    “啊！”张山忙抬头上看，城墙高达七八丈，也没有点灯，看去依稀见得邓九公等人，也只是人影子，往旁边看去，心下已有成见，越看越觉得弓手蹲在箭垛后边。

    洪锦本意是让邓九公下关楼，不愿张山先服软，令他也跟着被动，才有此一出。

    他哪里知道连年杀伐，张山枕戈待旦，精神无有一日不紧绷。

    张山闻言越想越怕，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返身就走，同时高呼道：“大将军，东山报来敌情，我赶去处理，明日再向你赔罪。”

    就这一下极其突然。

    洪锦不知何故，跟着心慌莫名，忙上了坐骑，把得胜勾上偃月刀取到手，大叫道：“邓九公，你说大将军来了，让他下来见我！”

    “乱臣贼子！”哪吒冷笑出声，心里头乐开了花，把手一招握住乾坤圈。

    旁边龙吉公主连忙拉住他，“我为你把人拿来吧。”

    哪吒看龙吉公主眉眼带笑，本就心虚，答应道：“按大商规矩，他已犯了死罪，公主将人杀了。”

    龙吉公主不置可否一笑，飞身下来到洪锦面前，立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嘴脸，手一翻提住鸾飞剑。

    错有错着，洪锦见来人面生，又是飞身而下，断定不是凡人，暗暗恼恨道：“好个邓九公，若非我也学有异术，今日必要着了你的道！”将刀朝前一指，“你是何人？”

    “你不必问，我说出来你也不知，你快下马受死，省得我动起手来。”龙吉公主说。

    洪锦闻言大怒，再不做他想，喝道：“贱人焉敢如此！”纵开马，将刀斩下。

    龙吉公主站在地上，本是女流力气又小，如何抵得过洪锦，交手不过二三回合，就跳出战圈。

    洪锦看见，把背上旗子取了一枝朝前丢下。

    “此小术耳！”龙吉公主也取一面旗往地上一丢，化作门户，人进去了，绕到洪锦身后就是一剑。

    洪锦身穿甲胄，挨了一下跌下马，恰好抓起泥土施展土遁，一道黄气裹了身子，卷上空去。

    关楼上哪吒始终注意着，立将乾坤圈放出，一圈金光旋转着飞出砸落洪锦，后边紧跟着又是金砖，看着要把落在地上的洪锦砸成肉泥，忽被红线交织成网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