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千五百万?!
这话说的,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给。
楼疏压着火气,嘴角湛笑,依旧温润道:“李掌印误会,该准备的咱都准备好了,自然不敢耽误九千岁的大事。只是我头一次见掌印您,心中敬畏,这才想邀请您入府坐坐,也让鄙府好好招待您。”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到李公公怀里。
楼家的管家惊得直瞪眼。
他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在身上装了这么大一个荷包。看那荷包的鼓囊程度,里面光是装银子就是一大笔钱,要是金子……
他摇摇头,心想老爷应该不会这么傻,给一个太监送金子。
李公公没拒绝,瞟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们,见他们低着头,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小动作。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重量叫人不禁心生欢喜,他这才嘴角扯笑,不动声色地将荷包塞进宽袖里藏好。
收下银子,再去看一脸谄媚笑的楼疏,心里感叹这楼老爷做事周到圆滑的同时,又不禁感叹这楼家的富贵,连贿赂别人的银子都这般丰厚,顶上他做钦差掌印三五年的俸禄了。
不过就算收了银子,他也记得自己来楼府是为了什么。
“楼老爷客气,不过做客就不必了,把银子交出来,咱家也好早点回宫交差。还是说……楼老爷没有那么多现银?咱家也可安排人随你去抵押京里的铺子庄子,您看……?”
“掌印周到,在下今早得知朝堂上的消息,立刻就派管事去钱庄取了银票。”
说着,楼疏朝身后的管事伸手。
管事将手里的匣子递过去。
他接着道:“在下将楼家放在钱庄里的所有现银都提了出来,都放在这个匣子里面了,一共一千五百万两。”
“一……一千五百万两?!”一个小太监惊呼道。
李公公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慌张低下了头,其他几个太监也不约而同地低头,掩饰眼里的震惊。
可别说这些小太监,就连李公公自己都被惊到了。
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大楚国库一年的赋税才两千万两,区区一个楼家,就能拿出将近一年的税收,谁听了不得被楼家的财力给骇住?
接过放着银票的匣子,他感觉就连原本塞在袖中鼓囊囊的荷包,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重量。
结果又听楼疏道:“在下知道以我大楚将士们的英勇和九千岁英明的决策,此战必是一鼓而擒,这剩下的银子,就当是对九千岁的一点心意。不过,楼家这下府库空虚,楼某可能要南下周转生意,盘活剩下的产业,还需九千岁通融。”
话落,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他手里。
李公公匆匆接过,囫囵塞进宽袖里,脸上花白的肥肉抽搐,捧着匣子像捧着个玉玺似的,端起假笑道:“咱家自然会如实禀明千岁,既然如此,咱家就回宫复命了。”
楼疏恭敬送他。
“掌印慢走。”
一行人脚步匆匆,出府坐上马车走了。
待马车走出视线范围,楼疏才直起腰,收起笑,斜了一眼门口守着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府。
不知是李芳公公听进去楼疏的话了,还是那一千五百万两的白银打动了九千岁,楼家耐心在府里等了十日后,宫里才传了令来,让守在楼府的锦衣卫都撤离。
楼府里,楼夫人正在指挥婆子和丫鬟们收拾金银细软,值钱的能带则带,带不走就安排前院的管事藏进地室,只是一些大件的家具没办法带走,地室里也装不下这些,只好就这般放着。
她将事情都吩咐下去,站在正屋门口,不由得仔细环视这间屋子里的物件,有当年嫁进楼家时楼老爷为她打的梳妆台,有老爷南下给她带回来的青花瓷大件,还有儿子头一回出海带给她的西洋镜……
这里承载了她近二十年的美好回忆,如今却因为一个阉人,要全部舍弃了。
她跟楼疏不同。
楼疏是建昌府人,说话做事都是一副南方人做派,来平京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他们二人成婚后,虽在平京建府,但因为生意上的事,他还是每年都要去南边一两回。
而她出身苏府,苏老太爷虽出自池州府,但她出生时,苏老太爷就已经在平京做官了,这些年除了陪着楼老爷去过两次扬州外,就从未出过平京。
而如今一走,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离别的愁绪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她的眼睛便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
屋子里丫鬟不少,她感觉泪意上涌,赶忙就拿帕子按按眼睛。
她的奶嬷嬷正督促丫鬟们,一转身就见她家夫人拭泪。
她走过去搀着楼夫人,安慰道:“夫人,不必难受,这些说到底都是身外之物,老爷少爷小姐还有我都还陪在您身边,这就是好事。”
楼夫人知晓嬷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腿脚也时常疼痛,被搀着的手臂一转,转而扶着她坐到窗边的美人靠上。
“奶姆,我知道,但就是要走了,心里总是怕的。”
嬷嬷牵着她的手,让她也坐在身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你这前半生过得顺遂,如今要离开这么多年生活的地方,如何能舍得?但人呐,还是要向前看。”
楼夫人受了她的安慰,心里暖呼呼的。
……
待京里一切尘埃落定,进入了五月。
楼家悄悄收拾东西,随时准备离开。楼府外的锦衣卫早撤了,但每日在暗中盯着的人却是不见少。
就连楼老爷每日出门会友,或是去城外庄子上,都有锦衣卫暗中跟踪。
锦衣卫不愧是专干杀人跟踪行当的,要不是楼家有几位很早以前就重金聘请的武功高强之人,楼老爷怕是根本发现不了锦衣卫的跟踪——虽然说他大概能猜到九千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家。
五月初,楼家一家三口早早用完早膳,楼老爷就带着管事出城,去查看城外的庄子。
楼家三代经商,同一般的商人不同,楼氏作为一个招牌,从原料生产、作坊加工、铺子售卖,他们都有经营,这也是楼老爷行事有底气的原因。
他并不以行商为耻,相反,他常常同家里人说,若是商贾也能同官家一般排个世家,那他们楼家定是商界独领鳌头的那一个,多少也能排个侯爷什么的。
楼老爷走后,楼夫人留楼望月在正房,又叫了管家婆子一块教她管账。
楼望月不愧是皇商家的姑娘,也可能是从小跟着楼老爷耳濡目染,虽然不爱学,但在管账上也是一点就通,甚至连管家婆子都不如她。
惹得管家婆子直呼没得可教。
看着楼望月张扬得瑟的小脸,楼夫人也觉得有与荣焉。
她也不得不承认,女儿在管账上比她这个母亲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