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莫敢辞

第十九章 御书房议

    平京城外三十里,后金的兵马乌压压一片,骑兵们个个人高马大,领先一人举着旌旗,旗子上拓印着怪异的图案,那是女真的海东青图腾。

    大军中营,斥候探路回来禀告,“将军,楚皇已经知道我们的消息,往城门增派了守军,城门也已经被封锁了,我军提前潜入城中的勇士没能将消息传递出来,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身穿虎皮夹袄,外罩布面薄甲的将军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一柄重若铜鼎的大刀悬于腰间,眉眼深邃,面锋眸凶,左脸上刻着几个字,若是有懂后金话的人在,就知道此人脸上刻着“努达真”三个字。

    此人就是女真族人人敬畏的大将军努达真。

    此时,努达真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楚国城墙,那城墙极厚、极高,作为多个朝代建都的平京,无论是易守难攻的程度,还是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亦是其经济地位,在北方这个历史中总是战乱频发的地方都是极为重要的。

    而平京这个多朝首都,也是他们塞外民族多少年渴望占领的地方。

    半晌,努达真收回视线,下令道:“原地安营扎寨,”说着,从软甲中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斥候,“派人给楚皇送去。”

    旁边副将差异道:“将军,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拿下楚都?”

    努达真斜他一眼,冷声道:“此事本将自有成算。”

    副将和斥候连忙低头称是。

    宫里,皇帝难得一见地召大臣议事,御书房中议事的大臣挤在一处,却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兵部尚书何在?”

    人群中的兵部尚书浑身一震,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臣在。”

    皇帝冷声问道:“后金蛮奴兵临城下,为何朕未曾收到你的任何消息?”

    兵部尚书忙跪地请罪,“回禀陛下,臣……臣也并未收到山海关的消息……”

    “砰!”

    御案上的砚台从上面砸下来,砸在兵部尚书额角,一声下意识的痛吟被他死死憋住,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有鲜血顺着额角流到眼睛,他也不敢伸手去擦,只能闭起一只眼睛,任由血从眼睛上流下去。

    皇帝粗喘着气,突然起身将御案上的东西尽数扫在地上,百官连忙跪下去,高呼“陛下息怒!”

    皇帝怒火在胸中翻腾,大声呵斥:“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报!”

    门外传来禀报声,御书房内的人皆是心头一颤,绷紧了心神,害怕又有什么更坏的消息传来。

    半晌,皇帝喘着气,冷声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九千岁的义子——一个叫陈成许的小太监,甫一进门,他就低头看向跪在群臣前面的义父,王振也斜眸看过来,陈成许隐晦地递给他一个眼神,王振不由得皱眉。

    “陛下,”陈成许跪下,举起手里的信,道:“此物是卫吾军统领潘将军派人送来的,来人说是后金递来的。”

    皇帝站在一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信,半晌不动。

    王振心领神会,起身将信接过,恭敬地捧给皇上。

    “陛下……”

    皇帝伸手取过信,信上是用中原文字写的“楚皇亲启”四字。

    他拆开信,不耐烦地扫看。

    看着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里的信被他捏紧。

    “咚”的一声,他的手狠狠拍在御案上。

    “放肆!放肆!这群蛮奴……畜生!畜生!”

    王振将信递出去时,就大概猜到那里面写的什么。

    后金的蛮人以及西边的蒙古人几百年来坚持不懈地对大楚骚扰,就是看中了中原的富饶。如今后金兵临平京,却没有立刻打进来,无非就是想让大楚献出土地和粮草。

    他听着身后的大臣们疾呼“陛下息怒”,眼里闪过讥讽,但也跟着跪下,嘴里喊着息怒。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皇上冷冽的声音道:“众位爱卿,后金蛮奴扰我边境,占我辽东,害我百姓,损我大楚英骨,朕誓要征伐后金,扬我大楚国威,以女真人之血,以祭我朱氏列祖列宗!”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王振也没想到陛下有此血性,他以为陛下就算再怒,最后还是会割地求和,后金已经兵临平京城外,以后金兵马的实力,只靠守卫平京的卫吾军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陛下。”一位续着短胡须的老者上前。

    皇帝眯眼,“谷爱卿,你有何高见?”

    老者——淑妃的父亲,五皇子的外祖谷丰年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后金兵马虽猛,我大楚亦不见得会落下成,只是后金人来势汹汹,恐怕仅京城外的后金兵马就有数万人之众,而平京目前只有卫吾军万人,这才使我等难以抵御。”

    “那爱卿以为……”

    “陛下,”谷丰年道:“臣以为,平京依然已经封锁,不如先假意安抚城外的后金人,我等在城内死守。平京城墙牢固,地势最是易守难攻。城中粮草充足,死守月余亦可,然后派出驿使送信,让北方兵马驰援平京。”

    “不可!”另一位大臣出声。

    谷丰年看向此人,“不知安国公有何指教?”

    安国公留着络腮胡,国字脸,眉毛修长,不修边幅,一脸正义凌然道:“我大楚兵强马壮,陛下雄才大略,岂能容蛮人放肆?臣愿领一百户兵马出城,会一会蛮人。”

    谷丰年反驳道:“安国公,我等如今最重要的是守住平京,保护陛下的安危,并非你逞一时之能,就能将后金人赶出山海关外!”

    “你!”安国公横眉冷对,甩袖道:“谷大人说得轻巧,我朝当初派往龙门天关和山海关的兵马二十万众,如今蛮人却还是打了进来,平京附近除了各州省卫所,哪里还有数万以上的兵马调遣?”

    有大臣不禁问兵部的官员,“我军驻守在龙门天关和山海关的兵马既然有二十万众,为何如今却未见一人回来报信?后金兵马再强劲,也不至于将我朝二十万大军杀伐殆尽罢?”

    那位脸上还淌着血的兵部尚书战战兢兢地道:“禀陛下,臣三日前收到山海关的守将送回的文书,说是请求朝廷送一批军械局的火炮,臣当日便将文书交给了王大监,王大监命臣修书一封送往边关,问询边关异动……信送出两日,臣,臣还未曾收到回信。”

    皇帝斜目看向王振,王振恭敬道:“老奴三日前刚收到文书,就命工部苏尚书清点军械库,然火炮毕竟是我大楚最为精良的重武器,制造起来费时费力。军械局上一批所造的火炮,在大军出征之时便已带去,如今新的一批还在锻造中。”

    皇帝听完,冷冷开口:“朕如今不想计较你们之前犯下的错处,现下最要紧的是守住平京,守住我大楚之龙脉。众位爱卿,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御书房内沉默半晌,又听兵部尚书提议道:“陛下,不如……不如诏令据守雍州的平阳侯率军驰援我等。”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不少人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