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莫敢辞

第26章 南海梅主

    就在后金攻势越发猛烈时,大楚国内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蜀州有百姓揭竿而起,竟是闯进成都府,杀了蜀州太守,占领了知府衙门。

    蜀州距平京路途遥远,待消息传来,皇上不知在御书房又砸了多少名贵瓷器,最后只能下令让荆州指挥使领兵,前往蜀州镇压叛军。

    内忧外患之下,皇上只能无奈决定迁都。

    皇上并非一开始就想迁都,但朝臣众议,认为此时迁都才能避免后金又一次围困平京。

    他虽然不愿,但总归好过后金卷土重来时再跑,让人在史书上记他一笔贪生怕死来得好。

    虽说一个月前他在大臣们面前表现得十分英勇,可身为帝王,哪有不怕死的呢?

    往前数几个朱氏的皇帝,他的祖宗们,沉迷长生的也不再少数。

    迁都之事宜早不宜迟,恰好南京有行宫,虽然比不得平京的皇宫瑰丽堂皇,但也算是省了建造的时间。

    至于行宫简陋狭小,待他们迁都后可慢慢重建。

    七月初一,部分朝臣便跟着皇上宗室坐船,顺运河前往南京。

    在皇上下旨迁都时,朝廷便派了部分宫女太监去洒扫行宫,因此这次跟在皇上身边的除了部分官员,就只有后宫妃嫔和服侍的宫人。

    虽说迁都一事,皇上多少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憋闷,但或许新都的风水确实跟龙脉相契合,迁都半月后,蜀州就传来好消息。

    叛军已经被消灭,叛军首领也已捉拿。

    在送到南京的折子中,荆州指挥使禀奏圣上,是否要将叛军首领押送至朝廷?

    皇上批阅折子,阅到此处时,不由得面露憎恶,批道:贱民何以面圣,杀无赦!

    这里不得不提,到了南京之后,皇上便命王振闭府思过,以惩治他在平阳侯一事上自作主张。

    若正经论起来,王振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但他毕竟跟了皇上二十多年,皇上念及往日情分,这才留了他一命。

    顶替他东厂掌印的是李芳公公,就是那位被楼望月称为“弥勒佛”的身宽体胖的宦官。

    只是皇上用惯了王振,如今全国政事轮到自己亲力亲为,更不习惯一个刚上任的太监为他执笔,无奈只好亲自批阅奏折。

    就连众位阁老都私下感慨,说陛下如今像是回到刚登基时的模样,昃食宵衣,毫不懈怠。

    而在大楚忙着迁都之时,南海的楼家商船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

    楼望深站在商船的甲板上,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大小小数百条船将他们楼家的船包围在中间,大小渔船上都有不少举着弓箭、火炮对准他们的人。

    楼家虽说不是什么勋爵世家,但在平京生活总归体面,楼望深长到双十加冠之年,还真没体会过任人鱼肉的滋味。

    但眼下,他面对眼前的场景,心脏真的狂跳不止。

    商船上的洋人、仆从皆慌乱地往船舱躲,还有些就直接腿软跪在地上,仆人和楼家的商户们看着二少爷那淡定稳重的背影,心里似乎也安定了不少。

    不愧是楼家少爷,有乃父楼家主之风!

    商户们如是想。

    就在对方离他们最近的船即将撞上时,楼望深身后传来楼望潜温润的声音:“梅主且慢!”

    此话一出,马上就要撞上他们的那条大船竟真的缓缓停住了。

    两船相距不过一丈,近到楼望深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甲板上人的脸。

    不过好在对方停下来了,要是真的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楼家商船上的众人皆松了口气。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温润如玉的楼家大公子和带着面纱的于表小姐一起走了过来。

    对面船上有一人拨开其他海寇走了出来——是一个续着胡茬、皮肤黢黑的中年男子,长相硬朗,皮肤的黑应当是常年生活在海上,暴晒导致的模样。

    这中年男子走出来,眉峰紧簇,面露凶狠,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讳”

    楼望潜淡笑着拱手,“梅主,久仰大名,在下不过一介草民,不足挂齿。若说我是如何知晓……”

    拖着话音,他转头看向身旁端立着的于撄宁。

    于撄宁似是接到他的暗示,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扬声道:“不知梅主可认得出我手里的东西?”

    梅主拧紧眉头,定睛看去,就见这脸上着纱的女子,纤细白皙的手上正拿着一枚正中刻着“梅”字的檀木刻龙王令牌。

    梅主顿时脸色大变,杀意凌然道:“你这令牌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梅姐姐给我的,她说若我出海,指不定能用上。”于撄宁轻声道。

    梅主闻言,愣了片刻,忐忑般开口:“梅……七七如今在何处?过得可……可好?”

    于撄宁其实想说,既然你当初已决然地抛下她,害她一个弱女子受尽人间苦楚,为何眼下又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就算想挽回这失而复得的亲人,梅七七如今也不在这里。

    但现下形势对他们楼氏不利,这些话她只能埋在心里,待日后梅姐姐同这梅主相见,由她自己问出口。

    好在面纱挡住了她脸上的不虞之色。

    “梅姐姐如今在青州,不知梅主可知淞山书院,她就在那里。”

    梅主似乎眼里闪过一丝光,他期待般问道:“可是在那里读书识字?”

    然而却听这戴着面纱的姑娘冷淡地开口,击碎他妄图藏起的愧疚之心。

    “不,她做了淞山书院源首的妾。”

    粗浅的笑意凝固在梅主黝黑的脸上。

    但半晌之后,他又叹了口气,道:“也好,做了这样书香门第的妾室,总归不愁吃穿……想必这些年她过得还算安然。”

    于撄宁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嚅了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不熟悉这位梅主的秉性,逞一时之气说那些话,要么只能让他心生愧疚,要么这人会被她指责的话激怒,反而得不偿失。

    梅主不晓得眼前这位衣着贵重,面戴白纱,瞧上去仙气飘飘的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只疑惑道:“所以,这位姑娘,你同七七是甚么关系?”

    “我是……淞山书院院首的女儿,与梅姐姐没甚么关系,只是在于府内,唤她一声姐姐罢了。”于撄宁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