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眯着眼环顾四周，隔着色彩斑斓的彩旗和珠帘看到了其他玩家。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将头发梳得整齐油亮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穿西装皮鞋，神情冷静，姿态从容，明显是社会精英。

    西装男旁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破洞裤露脐装，燃一头绿发，眼下纹着一个黑色六芒星，看上去很是潮流。

    再远的还能隐约看到几道身影，分散在舞台各处，这会儿正向司契这边靠来。

    该说不说，司契下意识地靠边走，竟然误打误撞地占了舞台上唯一一块没多少帘幕阻挡的空地。

    团队协作副本，开场的套路便是聚集到一起自我介绍，互相熟悉。局势未明，谁也不敢下舞台，只能将就着在舞台上找适合会合的位置。

    “伙计，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最先靠过来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白人，身体呈司契的两倍宽，金发下的额头泛着油汗，声音听起来很是热情，“我叫詹姆斯，来自枫叶郡，这是我的第五个副本。”

    2019年，世界各国降格为郡，归于GFA（GlobalFutureAlliance-地球未来共建联邦）统治。枫叶郡对应的是GFA建立之前，北美洲的一个国家。

    世界各地人民语言并未统一，但在诡异游戏的作用下，交流不成问题。所有语言都会被翻译成玩家的母语，并将潜台词传达到位。

    司契礼貌地笑了笑，说：“司契，龙郡人，第三个副本。”

    詹姆斯感受到司契态度的疏离，放弃了继续交流的打算。

    这会儿所有玩家都到了空地。

    一个穿燕尾服的长发女人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白离，加上新手副本，已经通关五个副本了，这是第六个。”

    “你是白离！我很喜欢你的歌！”绿发少女尖利地叫道，她看起来很惊喜。

    白离皱了下眉，抬眼冲众人勉强一笑：“我是乐团的钢琴师，业余会出几首歌。”

    绿发少女用小迷妹的腔调表示惊叹：“业余竟然就能写出那么好的歌！”

    白离干笑着，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和厌恶。绿发少女却像察觉不出来似的，一脸兴奋。

    “我想我们不应该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记住这是诡异游戏，是会死人的。”说话的是一个东欧长相的干瘦老头。

    他掸了掸自己的衬衣，自我介绍：“你们叫我裘克就好了，我退休前在马戏团当了四十年的小丑。”

    裘克是“joker”的谐音，他这是不打算透露真名的意思了。

    “希纪。”皮肤苍白的瘦弱少年小声说，“刚通关新手副本，这是第二个。”

    介绍告一段落，除了司契之外，其余玩家都不是新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刻意隐藏了信息。

    毕竟所有人都是那么过来的，自然知道新人有“争取表现分第一”的诉求。

    想要稳居第一，自己努力破解世界观是一方面，同时还可以想办法坑害其他人，降低队友的表现分。

    有这么一个“零和博弈”的因素在，新人玩家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

    哪怕他只想苟活于世，对武器或技能没有兴趣，但猜疑链已经种下，局势不会有分毫改变。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正在经历新手副本？”西装男环视众人。

    他是玩家中通关副本最多的——七个副本，离成为资深玩家只差三个了，此时自然而然担任了领导者的位置。

    “我知道新人有表现分第一的隐藏任务，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以理解。我们是一个团队，通关副本之余帮忙刷一下表现分也是举手之劳。”

    司契听着西装男大公无私的话语，脸上流露出几分了然，同时作出看好戏的姿态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希纪。

    这样的神态完美符合他为自己打造的角色身份：靠好运气混过了两个副本的菜鸟。

    沉默持续了两秒，没有人跳出来认下新人的身份，除了希纪被司契的目光看得脸红外，无人表现出异样。

    詹姆斯抖着肚子上的肥肉，面色难看：“说不定这局没有新人。我看大家通关的局数总体不少，这个副本恐怕不会简单。”

    “不见得，”西装男坚持自己的态度，“有些新人自以为是，想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坑害我们也说不定。”

    他说着，声音有些苦涩，咬牙切齿：“上个副本我就遇到一个这样的新人，好好一个十人的团队副本，那个滚蛋又是藏线索，又是和鬼怪合作……我们最终只活下来三个人。”

    司契作出同情的神色，微微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并深深发出一声喟叹。

    唉，那个新人还是太嫩了，下手不利落啊。

    要是他来干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人事后察觉。

    “你们看门那边……怎么又有人来了？”绿发少女指着观众席的方向叫道。

    玩家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束舞台灯光打在观众席后的小门，将那一处昏暗的角落照得明亮异常。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从门后走入光圈。

    那人戴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没有花纹，只在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黑洞。

    衣架般枯瘦的身体穿着黑色的礼服，没有花纹的衣面上偏偏缀满了各色宝石，让他看上去像装饰繁盛的雕塑胜过于像人。

    那人拄着手杖，身姿僵硬地一步步走到观众席中央，在面对舞台的位置上坐下。

    “女士们，先生们！”他热情洋溢地说，“我是你们的朋友木偶师查理，欢迎来参加我最后的演出！”

    “我想要探索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让所有热爱艺术的人都参与进来，你们是观众，也会是演员。”

    司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舞台正上方的锥形屋顶。

    观众站在舞台上，木偶师坐在观众席，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由腹诽：每个人参与演出的话，最有参与感的方式大概就是被做成木偶吧。

    “演出已经开始了，从现在开始狂欢，一起奏响这一曲盛大的荒诞吧！”

    查理高声说罢，忽然起身向舞台的方向鞠了一躬。

    头顶有一片阴影掠过，玩家们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什么，耳后滑过了风。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天而降，被丝线吊在玩家们中央，正因为惯性轻轻摆动。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