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儒侠传

第七十六章 闯山门

    凤箫萦似乎见怪不怪,道:“咳,这老头,下次碰面却不知是何时!”

    谢予卿不禁哑然,师傅这是经不得半点牵绊啊。

    凤箫荀道:“天色已晚,贤侄今夜好生歇息,明日我亲自为你送行。”

    谢予卿抱拳道:“有劳凤箫前辈了。”

    “爹爹,独孤老头已离去,予卿多待数日也无妨。”

    “不可!”凤箫荀看了一眼凤箫萦,转而目视谢予卿,“独孤前辈如此吩咐,自有其道理,莫要失信于人。”

    谢予卿深以为然,点头道:“晚辈受教了。”

    凤箫萦只觉好心当作驴肝肺,恼道:“夜了,本姑娘困了。你明日须得待我亲至,方可离去!”

    谢予卿分明从凤箫萦眸子看到一丝不舍,不由心神不定。恍惚间,眼前莫名浮现小螃蟹笑靥,再一眼竟幻作泪竹梨花带雨模样,蓦地化为寒婵模糊倩影,定睛望去却只见凤箫萦倏然远逝。

    是夜,谢予卿彻夜无眠。

    次日,辰时方至,凤箫荀便将盘缠、行装、剑鞘等物一并交与谢予卿。

    谢予卿只觉入手分量不轻,似乎价值不菲,不免有些好奇。只是一想当面清点非君子所为,索性再三道谢,按捺那丝念头。

    凤箫荀自是不知谢予卿心中所想,淡然道:“些许身外之物罢了,无需多礼。”

    见凤箫荀这般轻描淡写,谢予卿不禁高看其一眼,转瞬只觉不妥,随即问道:“凤箫前辈,为何不见萦儿?”

    话音未落,只听凤箫萦略显慵懒道:“怎么,本姑娘不能多睡一会?”

    谢予卿闻声望去,只见凤箫萦身着五色短衣,垂发及腰,踩着莲步拾级而下。小雅则紧随其后,却是一副睡眼朦胧模样。

    谢予卿乍一见凤箫萦此般装束,不禁愣神,半晌才挤出“萦儿”两字,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雅嘀咕道:“小姐,被我说中了,谢公子已然着迷。”

    “知道了。”凤箫萦低声应了一句,转而冲谢予卿道:“予卿,你可有话对我说?”说罢,不由分说扑入谢予卿怀中。

    谢予卿身形一颤,蓦地萌生闪躲念头,转念一想又于心不忍,随即摊开双臂道:“萦……萦儿,你爹看着呢。我们,后会有期。”

    “嗯。”凤箫萦闻言,微微颔首,依依不舍退开。

    谢予卿当即躬身抱拳道:“凤箫前辈,晚辈去了,请保重!”

    凤箫荀点了点头,道:“西行二里,道旁有一酒家。你且报上自己名号,店主自会知晓。”

    许是凤箫荀另有安排,谢予卿应了一声。正欲转身,又伫立身形,冲凤箫萦挥了挥手,这才背上血月剑离去。

    直到谢予卿身影消失眼帘,凤箫萦道:“爹爹,予卿走了,一年后是否回来?”

    凤箫荀目光如炬,道:“那小子若敢失信,我便抓他回来。倒是你,没有一点土蛮风范,诸多时日仍拿不下那小子。”

    凤箫萦俏脸一红,道:“爹爹,我对予卿只是颇有好感,哪有你想的那么快?哼,不理你了!”

    凤箫荀意味深长道:“可别怪为父没提醒,那小子与解姑娘关系非同一般,你好自为之。”

    谢予卿自是不知凤箫荀父女二人对话,依言来到那处酒家。报上名号后,店主当即奉上酒菜款待,待谢予卿出店之时,又牵来一匹白色骏马。马鞍上水囊、干粮等物一应俱全。不禁钦佩凤箫荀思虑周全,欣然翻身上马。

    此去峨眉山,道阻且长。饶是谢予卿快马加鞭,将近一旬堪堪行至山脚下。正待下马,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只见一名汉子从山间小路跳出,背负柴禾,手持柴刀,俨然一副樵夫打扮。

    谢予卿观其孔武有力,似是练家子,当即下马抱拳道:“这位大哥,可是有事?”

    樵夫指了指谢予卿身后,道:“山上冰天雪地,道路崎岖,请回罢。”

    “不打紧。在下有要事前往水镜渊,还请指条明路。”

    樵夫摇了摇头,道:“这里只有峨眉山,没有你所说的水镜渊,速速回去!”

    见对方面色如常,不似诓骗,谢予卿转而问道:“大哥,可否告知如何登山?”

    “又一个找死的!”樵夫撇了撇嘴,指向身后,“到时候困死山里,可别怪我未提醒。”

    谢予卿道了一声谢,匆匆上路。行不到一里,只见前方道路截断,换作一条蜿蜒曲折石阶,直接林深处。抬眼望去,则是重峦叠嶂不见尽头。

    “看来只能委屈双腿了。”谢予卿随即找了一处密林,将马匹安顿好,取下随身之物,沿着石阶施展轻功飞奔而上。

    约摸半个时辰,谢予卿已翻过数座山头。见识了石阶时而直上山巅,时而深入谷底,心中尚未生出疲倦,双腿却已微微颤抖。

    “不曾见到樵夫所言冰雪,怎可轻言放弃?”谢予卿暗自勉励,稍作修整继续赶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阵阵寒意悄然袭来,石阶旁先前一片翠绿,竟逐渐泛白。仅半盏茶功夫,石阶上便满是冰碴,行动颇为不便。而石阶两侧,时不时现出百丈峭壁,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见此情形,谢予卿只好放缓步伐,即便如此迅捷远非常人可比。

    不多时,谢予卿转入另一座山头,天空蓦地飘起鹅毛大雪,他却无暇观赏。此刻下雪,可不是好兆头。且不说石阶掩没,仅视线受阻足够其伤脑筋。

    不出所料,片刻间石阶彻底掩埋于积雪中。即便谢予卿手执血月剑探路,亦踏空数次,凭借敏捷身手才未跌落山崖,不禁感叹那樵夫所言非虚。

    正踌躇之际,前方忽然响起一声惊叫。谢予卿不暇多想,闻声来到一处峭壁前。只见一座吊桥直入云霄,看不见对岸情形。吊桥下方隐约有一道白影,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谢予卿当即踏上吊桥,只听嘎吱一声,脚下木板瞬间碎裂。好在其并未走远,电光石火间猛一提气跃回桥前。这才意识到方才过于冒失,忘了身着银铠一事。

    吊桥经此一遭,晃动愈发剧烈,那白影更是惊叫不已。只是听其声,谢予卿不禁一愣,那分明是猿猴啼叫。

    “你这泼猴,又到处乱跑。”忽然一声娇斥响起。

    话音未落,吊桥上竟飘落一道娇小身影,随手抄起猿猴,眨眼间消失不见。

    谢予卿见状,不禁心喜。对方轻功不俗,又出没在这人烟稀少之处,多半是与水镜渊有关之人。随即施展轻功,直奔桥对岸。

    不曾想那娇小身影并未走远,立在三丈开外,蓦地开口道:“你是何人?”

    谢予卿打量片刻,只见对方浑身白雪,头戴斗笠,不知何许模样。便抱拳道:“在下谢予卿,奉家师之命前往水镜渊。”

    娇小身影冷冷道:“这里没有水镜渊,请回。”

    慕姐姐曾言水镜渊在峨眉山之中,断然不会有误,莫非对方刻意隐瞒?念想及此,谢予卿忽然沉声道:“我若不回,又如何?”

    “好大胆子,竟敢在卧云观地盘撒野!”娇小身影一个箭步,径直欺到谢予卿身前拍出一掌。

    谢予卿略一侧身躲过,疑惑道:“卧云观,是何门派?”

    本是随口一问,在娇小身影看来,却满是嘲讽意味。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唰唰”刺出三剑。

    谢予卿只觉对方招式颇为眼熟,闪躲腾挪之际,忽然茅塞顿开,脱口而出:“止水剑法,还说与水镜渊无关?”

    娇小身影却不答话,又接连刺出五剑,剑势凌厉远胜之前。

    看此情景,怕是不能善了。谢予卿遂不再闪躲,提起血月剑格挡。只听“锵”的一声,顿时火光四溅,对方手中长剑竟在撞击血月剑剑鞘后脱手而出,滚落山崖。

    娇小身影略一错愕,丢下一句“给我等着”,转身便逃。

    有人带路,谢予卿自是乐得其所,不紧不慢跟随其后。大约一炷香功夫,此前白雪皑皑景象,已换作晴空万里,卧云观亦横亘眼前。

    只见观外,七八名道姑装扮女子,摆好架势,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其中一女身着白衣,背负斗笠,露出稚嫩俏脸,分明是此前那娇小身影。

    谢予卿赶紧赔礼,道:“在下谢予卿,奉家师之命前往水镜渊。初来贵地慌不择路,有些许误会,还请见谅!”

    娇小身影见谢予卿此刻恭谨模样,心中甚是鄙夷,愤愤道:“师傅,莫要为他所骗。就是那厮,擅闯山门,还蛮不讲理,将我长剑打落山崖。”

    “云裳,住嘴!”为首那名年纪稍长道姑脸色骤变,随即冲谢予卿施了一礼,道:“贫道云泥,忝掌这卧云观。敢问谢公子可有凭证?”

    谢予卿不禁犯难,道:“云观主,家师有一封信,着我交与柳前辈,恕在下不能明示。”

    云裳眉头一皱,低声道:“分明是没有凭证。”

    云泥不置可否,又道:“既是如此,令师姓甚名谁?”

    “家师独孤雪。”谢予卿如实答道,又从怀中摸出独孤雪那枚玉佩。

    云泥只瞅了一眼玉佩,满面笑容道:“果然应验今日有贵客到访,错不了,错不了。云裳,带谢公子去舍身崖。”

    谢予卿听了却是一头雾水,莫非对方早已算到自己今日来此?

    云裳无奈应允。略一欠身,道:“谢公子,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