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出来以后，太子和二皇子各怀心事，连敷衍的招呼都没打就各自回家了。

    乾王终究是乾王，只消一句话，便让两个各怀鬼胎的儿子“堕了胎”。

    如果那群杀人和屠村的人，的确是乾王派去的，那么那句话的意思，对太子和二皇子来说，听到的就是不一样的内容了。

    对太子而言，其意思就是:乾王已经查清楚了有关南渝王的一切，也早就知道了太子的舅舅并没有倒戈。虽然太子的舅舅确曾经个南渝王打过几个照面，但并没有私相传递信息，也就代表着乾王下令斩杀的人，并非是太子的舅舅。乾王不会杀太子的舅舅，并不是因为他无罪，而是因为他还要作为太子的后盾而活着。

    而对于二皇子来说，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乾王主动派人伪装城南渝王的人，杀了大乾的百姓还屠了村，然后借着这个由头就可以直接宣布对南渝王动兵，根本不需要等到南渝王真正发展壮大起来，就可以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而想要达到以上目的，武枭所统领的红甲军必不可少。那么这样一来，二皇子想要刺杀武枭的计划也就暂且得搁置了。

    没有人会去在意乾王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当乾王说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恐怖的帝王心术，被乾王一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更恐怖的是，对于太子、二皇子以及诸多其他皇子来说，有这样一个智极近妖且身健体康的父皇，就意味着他们所憧憬的未来远比想象的更加遥远。

    这场皇位之战的结局，开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两天后，一道圣旨从御书房内传了出来，只有八个字:南渝王叛，红甲军出！

    紧接着，另外一道迟来的消息也从南方传回了王都:南渝王起兵谋反！

    两个消息先后而至，却没有人在意为什么圣旨传得比情报更早，所有人心里只知道一件事情。

    大乾要乱了。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仅仅才过去十五年，难道大乾又将再一次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中吗？

    毫无疑问，一旦红甲军和南渝王短兵相接，那么周遭各国绝不会仅仅只是作壁上观那么简单。

    尤其是西川，更是早早的就和南渝王有所接触了，若说这一次南渝王敢如此决绝的叛乱，背后没有西川主的支持恐怕谁都不信。

    到时候各国趁火打劫，纷纷起兵攻向大乾，而大乾因为内乱疲于应对，又哪来的精力去对付外来之地呢？

    所以这个时候，红甲军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这支战无不胜的军队，虽然仅仅只有一万人，但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乾王会只派红甲军出动的原因。

    和普通军队比起来，红甲军在单兵能力、团队配合、战斗素养以及战斗意志等各个方面，都不是一个量级。

    因为这只军队，乾王赵元真才能够坐上那把龙椅。

    而如今，他也要用这支军队，来为自己，为大乾，平定内乱！

    收到消息的秦百川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陈允正，因为这场仗，他也要参加。

    自己的仇，不能让别人来报！

    “你想跟随红甲军出征？”

    陈允正当然知道秦百川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且不说红甲军有自己完整的军队编制以及严格的军队纪律，单单以秦百川目前的年龄来说，这场仗他就不能去。

    “我不同意。”

    秦百川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他并不会就此放弃。

    “如果红甲军真的天下无敌，那么这一次出征就将会是我报仇最好的时机。哪怕不能手刃仇敌，我也要在南渝王的尸体上砍上几刀！为我的家人，为整个西山村的人报仇！”

    “胡闹！”

    陈允正拍桌而起，怒目圆视。

    “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连红甲军每场仗打下来都会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员折损，我们尚且无法自保，你又凭什么能保证你能活下去！”

    “我并没有想活着回来。”

    秦百川的语气坚定无比，面对陈允正的怒气他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当然明白陈允正是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活着，毕竟他才十二岁。

    可那又怎样？

    从那天夜里开始，自己就注定了将背负着仇恨活下去。

    这不是执念，而是他此生必须达成的夙愿！

    为了报仇，即便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条本该在那晚就失去的生命，以及内心那坚定不移的复仇的决心！

    “秦百川！”

    “你不要忘了，你这条命，是你爷爷用命换来的！”

    “他告诉你不要报仇，就是不想让你白白送死！”

    “可我做不到！”

    秦百川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了这句话。

    爷爷，三个哥哥，还有西山村一百多条无辜的性命，全都背负在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身上。

    他也想去看爷爷说的那一片蔚蓝的大海，想去海里捉些千奇百怪的鱼回来，想站在海边感受冰凉的海水抚过脚踝……

    可是，他的爷爷死了啊。

    那个喜欢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站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给他讲大海的爷爷，已经死了。

    死在了南渝王的野心里。

    这样的现实，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而现在，杀死南渝王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即便是这机会渺茫到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可能会放弃。

    秦百川浑身颤栗，仰着头睁大了眼睛，让眼泪不掉下来，缓了许久，才继续说话。

    “陈叔，你知道吗？”

    “我其实是捡来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了。”

    “可爷爷却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我，还有大哥他们，还有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是外人，都把我当成家人。”

    “为什么到最后，他们都死了，而我这个捡来的孩子还活着？”

    “就为了南渝王那狗屁的皇帝梦吗？”

    秦百川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在泪水的浸润下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爷爷在对他笑，看到了村民们在向他招手，看到了隔壁王大妈家的小孩在伸手要抱抱……

    “我不知道。”

    陈允正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看向秦百川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心疼。

    沉默许久之后。

    陈允正最终同意了秦百川的请求。

    “如果你死在战场上，我会把你带回西山村，葬在你爷爷的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