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逆旅

第10章 血偿

    奔行一会儿,年屼强收摄住心神,循着来路逃去,现在的他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一路上,他格外小心,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以免引起其它凶兽的注意,他的状态不佳,再加上还要照顾年峒,要是被盯上了,很难全身而退。

    他是多想与兄弟们同行,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带着兄弟们的希望,带着年峒逃去,而这能否安全,也还尚未可知,谁也不知道,狍鸮会不会闻着味儿追来。

    所幸运气不错,一路都没有遭遇到什么凶兽,年峒便追上了先行的众人。哪怕遇见几只凶兽,也都让自己远远望到绕路而去。

    听见稀疏的声响,众人注意到奔行而来的年屼,还有他背上的血人。

    “怎么了,峒叔?发生什么了?”众人心中一片焦切,纷纷围了上去,急声问道。而等靠近了一些,他们认出了其肩膀上的年峒,心中一震,又颤声追问:“他们呢?他们都还没回来吗?”

    “没了,都没了,他们都回不来了。”年屼回答,有气无力,听闻众人的询问,年屼控制不住,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滚落。

    听到确切的答案,众人如遭雷击,纷纷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那些前一刻都还在与自己玩笑的长辈们就都这般轻易的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明明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智慧,那么的老练,就这般全都轻易的一齐去了,在这个趟过了几十年的密林里。这些人中,有他们的父亲,也有叔伯,他们怎么能就这般离去。

    “不!杀回去!血债血偿!”众人无法接受这般残酷的现实,神情激愤,大吼着想要杀回去。

    “混账!住嘴!你们还想要回去送死吗!”年岠怒吼道,他现在算是这里最长的人了,尽管他也满心怒火想要舍命相搏,为老兄弟们复仇,可是他却不能,他要为这么一大群孩子们负责,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人,他一定会像这些孩子们一样,血债血偿,报仇雪恨。可是,他不能。

    年巡从年屼那里接过自己的父亲,将他抱在怀里,做着简单的处理。

    “凭什么!死就死!谁怕啊!”

    “不怕死的就过来!打赢我!我就让你们过去!”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汇聚过来,一拥而上。可他们全都不是年岠的对手,实力的差距过于明显,哪怕他们蜂拥而上,却也都被年岠迅速击败,根本无一人能在年岠手中走过一招。

    “冷静了?泄火了?现在马上就跑,回部落!谁也不知道那凶兽什么时候会追来,别让我那些老兄弟的牺牲白费!”

    而经历过一顿痛殴,众人也是明白他们再回去那和送死无异,于是他们都沉默下来,听年岠的指示返回部落。

    时间流逝,众人已走到猎场的外围,正好遇见几只大猪。年岠心里一松,虽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到了现在,狍鸮大概是不会追来了,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面有气,去吧,拿它们撒撒气就回去了。”

    众人一股脑围了上去,他们没有使用刀具,只是拳脚相加,以这最原始暴力的方式宣泄心中的苦闷以及愤怒。

    只有年巡留下,他要照料自己的父亲。年峒也早在赶路中醒了过来,但他醒来过后就只是沉默,和年屼一样,失魂落魄,再加上凶兽的威胁,众人也都不好追问什么,对当时的情况也只能有个大致的猜测。

    很快,众人将那几头大猪拖了回来,再次踏上归程。

    落日斜照,众人沉默的踩在昏黄的日光下。靠近部落,他们再难像从前一样能够高举双臂,享受部族的欢呼。这一次,他们只是败军之将,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全都低下头颅,哪怕迎接的全是赞美或鼓励之词,他们也都觉得刺耳,觉得羞愧,因为他们觉得,这一份荣誉,他们,配不上。

    年岳从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向年峒、年岠和年屼处,将他们三人提到一边,询问具体发生的事件。他见年峒与年屼精神不好,似有些崩溃,便先问起了年岠。

    年岠快速而完整的说出了事情的发端,接着道:“之后峒哥让我带着小辈们先走,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他们两人逃了回来,其他人,全都战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问他们才知道了。”

    果然,还是要问他们才能知道具体的情况,年岳紧紧握拳,切齿道:“狍鸮!”而后他晃了晃年峒,问道:“你们中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只有你们两人逃了回来,其它人呢?”

    年峒却仍双目失神,喃喃道:“为什么,死的不应该是我吗?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对,你还活着,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问你。”年岳有些急切,然后用力晃了晃年峒,但还是只能听见一样的话语。“妈的。”年岳暗骂一声,刚扬起手想要扇他一巴掌,却看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刚结的疤,一时间竟有些下不了手,最后只能一下扇在自己脸上。

    没事,还有希望。年岳安慰自己,将目光投向了年屼。

    见其精神萎靡,但身上并无什么太大的伤痕,年岳直接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将其扇得趴在了地上。不得不说,这一下多少有些私人情绪在里面,其相对软弱的性格也确实让年岳不快。不过好在这一下虽狠,却也将其精神抽得回转过来。

    看见年岳,年屼一下哭了出来,道:“岳哥,报仇啊!你要帮我们报仇啊!”

    年岳皱眉,道:“少在那哭哭啼啼,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屼勉强收敛起泪水,有些哽咽道:“是阴族!还有狍鸮!阴族人杀了狍鸮幼崽去惹狍鸮,还把幼崽的血泼到峒哥身上,没有办法,只有我们两人活下来了。不是我贪生怕死,我也想和兄弟们一样和那狍鸮拼了,可那样的话峒哥怎么办啊?”

    “那那些阴族人呢?”

    “死了,都死了!峒哥拖住狍鸮,我们把他们都弄死了!但那个时候峒哥也撑不住了,兄弟们就都一起冲了,我们压住那凶兽后,他们都不肯去带着峒哥走,还一定要逼我走!我也想要就那么死了啊!岳哥,报仇啊岳哥!”

    年岳捏了捏拳,凶狠道:“阴族,我记住了。”而后又看向年屼,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路,带我去。血债唯有以血偿还!”

    “记得。”年屼和年岠同时道,他们都想要回去,复仇。

    年岳深看了一眼他俩,稍作思索,道:“年屼和我去。年岠,你要去安抚一下那些孩子,这次的事情对他们还是来说太残酷了。”

    而后,年岳带着年屼踏出部落,原路返回,想要复仇。路上,年岳嫌其速度太慢,把年屼夹在了腰间腋下,让其指明方向,自己飞快奔跑。

    另一边,部落里,狩猎队众人归来后并未如往常一般解散回家,尽管无人指示,他们都自发会聚在出发时的广场。旁边有时有些小朋友走过,却也都很快被大人驱赶回家,给他们一片较为安静的场地。

    不多时,有人抽泣出声,越来越多的人相互依偎啜泣,这一次的遭遇,给他们的心留下了难以弥补的裂痕。也许会有更好的情绪排泄的方法,但眼泪却能直接抒发内心的悲伤。眼泪,并不是懦弱的代表,不过是悲伤喷薄直达心底涌出眼眶。

    没有人劝慰他们,告诉他们不要哭,族长没有,年岠也没有,他只是坐在一方倾听这些后辈的悲语。这一份悲伤不是独属于这些晚辈,他不哭只是因为他是长辈,是他们的支心柱,如果是没人的角落,也许他会摆上几坛酒,一边饮酒一边吐露,待到酒醉或是情绪无法抑制,那时,他也该会哭出声。可不是现在。

    许久时间过去,年岠感觉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向众人检讨,他说:“首先,我要乞求你们的原谅,我不应该阻拦你们复仇的愿望,可是,我不能!我只能拦住你们,我自己也很难受!然后,我好恨!我好恨自己的弱小!不能为兄弟们报仇!我恨自己不能与兄弟们一同赴死!我好恨自己的弱小!我请求你们的原谅。”年岠的话语情真意切,带有极强的感染力。

    “不,我们不怪你!我们知道。”众人纷纷开口,道,“我们也恨,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训练!我们要强大自身!”年岠接着道。

    “对!训练!”众人回应。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对打实战训练,脱力为止!”

    很快,众人收敛好情绪,化悲痛为力量,开始了紧张的训练。累了,就稍休息一下,伤了,就简单处理一下,只要还有战斗的能力,就战斗不辍。他们迫切需要以这样的方式宣泄自己心里的悲愤。

    年迟的表现非常亮眼,在这种纯粹的力量与持久力的较量下,他是那最突出的一个。旁人都已经倒下或休息几轮,可他却都还在坚持。另外,年巡的表现也很不俗,谁也想不到向来温和爽朗的他竟也能如此的悍勇坚毅,看来,这一次的经历对他来说打击也很大。

    时间缓缓流逝,深夜降临,但众人却都还没有回去,他们大多都躺倒在了地上以做休息,只有少数几人仍在坚持,其中炼体境的,不过年迟一人。

    月光下,年岳拖着狍鸮的尸体踏入了广场。有些遗恨,他赶到时,族人的尸身都已被野兽们分食殆尽。不过所幸,狍鸮还没有离开,它仍守在自己的幼崽身旁。

    看着凶手被制裁,众人纷纷凑上前来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怒火。

    年岳看着在场的众人,道:“明日!启大鼎!熬血肉!炼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