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神的想法么？最好不要，这会带来最直接的污染。”何萧否决了勺子的提议。

    陈星离和勺子对视一眼，发现勺子并不太认同何萧的话，但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期待自己反对何萧。

    如此明显地眼神交流自然不可能瞒过何萧，但他只是撇了一眼，保持了沉默。

    两人都在等陈星离做出决定。

    这倒是让少年陷入了为难，为难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什么都不懂。

    他只知道勺子是吃了他的一小块大脑才获得进入他人意识的能力，这一点还是勺子自己说的。

    冷静，冷静，先考虑一下风险与收益……

    最坏的结果就是勺子被污染，娜斯塔尼脱困，勺子的能力特殊，如果真的变成危险品或者敌人，自己和何萧可能会陷入麻烦。

    最好的结果就是能看到娜斯塔尼这一刻在想什么，或许有帮助，或许没有帮助。

    “算了，反正她也跑不掉，我们不必急于一时。”陈星离并非对勺子缺乏信任，只是觉得娜斯塔尼脑子里想的东西也不怎么重要。

    何萧的态度也起到了指向性作用。

    “那我们走吧。”何萧没有说什么。

    勺子气馁地低下头。

    “对了，多托利安又要当你的老师了，待会在你家见到他不要惊讶。”何萧说道。

    “啊？”陈星离不太明白。

    那个老头子分明非常厌恶自己。

    “机缘巧合。”何萧抿嘴笑了笑。老头子还想挣外快，真当自己叫他来养老的？

    制造一些巧合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看着好友露出招牌坏笑，陈星离只是眨了眨眼，不再多问。反正不是什么坏事。

    正好可以让多托利安研究一下自己的“占卜术”。

    …………

    “口语？”陈星离目光有点呆滞，这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很高兴见到你。”多托利安露出和蔼微笑，就像一位温和的导师。

    “坐正些，不要趴着吃饭。”周燕教训着自家孩子，突然，她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猛地皱起：“干嘛用左手拿筷子？搞怪呢？”

    郭丽惊讶道：“哦哟哟，左撇子都是天才呀。”

    陈星离深吸一口气：“妈，你不记得了？我一直左手拿筷子。”

    周燕：“？？”

    她之前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至于小时候教陈星离拿筷子的事，她也不太记得清了。

    但隐约中，她觉得陈星离说的有问题，如果他一直是左手拿筷子，自己不可能注意不到。

    “甭管哪只手拿筷子，吃饭要端着碗，哪有用一只手吃饭的？”周燕又说道。

    陈星离看着一旁多托利安眼里的笑意，心中暗暗记恨，老家伙，你笑吧，等下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不情不愿地把右手放到桌子上来，轻轻扶着碗。

    心中每默念三十秒，就松手一次，还要让心情平静，平静，更平静一点。他可不希望饭吃到一半碗跳起来了。

    自己今天上午应该算是翘课了，学校也没通知家长，看来还是何萧的面子好使。

    “郭阿姨，多托利安老师，我吃好了。”陈星离放下碗筷，礼貌起身。

    周燕心想道：原来她姓郭。

    “正常上课时间是每周二四六的下午六点至八点，现在学校没有晚自习，这些时间都得好好利用一下，地点就在代晓月家，我们那儿空间比较充裕。”郭丽笑道。

    “那就辛苦郭阿姨了。”陈星离微微鞠躬，意思是，到时候晚饭就交给你解决了。

    “好好好，小伙模样真板正，多多照顾我家晓月。”

    多托利安坐在一旁，只是颔首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他隐约觉得，只是半天没见，这小子的状态和精神又有了变化，说不清道不明。

    房门轻轻打开，自己走进后又轻轻合上。

    窗帘自动关上，顶灯亮起。

    桌上的书都在欢呼，泛起细微的哗啦翻页声。

    台灯亮起，黄白光芒柔和明亮。

    笔脱下了帽，走到自己面前，微微鞠躬。

    椅子离开桌前，拉开不远不近的合适距离，示意自己坐下。

    “主人，欢迎回来。”

    水球轻轻飘到陈星离面前：“按照您之前的计划，今天中午的日程安排是数学习题75-79页，语文阅读理解专项109-110页，物理选修4-5课后习题。预计总时长一小时，随后是随缘午休。”

    随着它的话语，几本练习册夹杂着课本跳了出来，按顺序整齐摆着。

    “课后习题我已经提前帮您誊抄好了。”手上的笔轻声说道。

    真是平静美好又舒适的生活啊……

    陈星离伏案桌前，就连出现在房间中的何萧也没注意到。

    不过对方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只是戴起洞察，静静看着。

    少年的情绪异常稳定。

    何萧眼中闪过少许不易察觉的悲哀，陈星离身上有着这个时代的影子，但很可惜，这个时代也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做完一切后，陈星离抻了个懒腰，看到了身侧的何萧。

    “刚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笑道。

    “没有。”

    “唔……那你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在你参加高考的那一年，政府将会开放大学的魔法阵、魔药专业招生；随后精神分析、占卜、魔药、元素魔法等会加入初等教育；再之后，机械工程和炼金术的联合运用会带来一个短暂的辉煌年代，如果人类能活到那时候的话。随后，就是神的时代，人类文明就好像暴雨中的火柴……噗呲……熄灭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也许你会想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们不是捉了一个神了吗？”

    “它们的数量是无穷的，娜斯塔尼只是沙滩上比较显眼的贝壳罢了，而我们面前是一片海。”

    思考了数秒后，陈星离看向何萧：

    “你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早就应该习惯了吧？还是说在每个循环中都要找人哭一场？”

    “……”

    “那我们就让它终结掉好不好。我们想想办法，让这次变成最后一次。”陈星离双手枕到脑后。

    碰到自己身体的部位并不会有活化的效果。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在担心我决心不够么？还是担心我是邪神？”

    “呵呵。”

    陈星离琢磨着何萧的话，想要知道好友情绪突然变得低落的原因，但不太能琢磨透。

    可能天帝刚才遭遇了什么挫折？

    陈星离突然笑了笑：“看来我得快点学魔法了。”

    “哦？”

    “让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倾诉啊，只要我深入超凡，你就不用担心什么污染不污染的问题了吧。”

    何萧黑着脸走了，消失前，他抛给陈星离一只透明的手套。

    那手套上隐约有白光流转，整体比水还要透明清澈，仿佛无物。

    “引力场永久固化而成，能够阻隔你右手的接触，它本身不属于物体，所以应该不会被污染。缺点是拿东西可能会打滑。”

    房间中只剩下了声音。

    陈星离戴上了手套，本想实验一下效果，但他却突然发现，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房间里已经没有可以活化的东西了。

    “水球，辛苦你了。”

    “吃掉了主人的眼睛，这是我应该做的。”水球说道。

    陈星离摸了摸半空中的水，只觉得对方十分清凉柔软，有湿润感，但抚摸结束后手上没半点水渍。

    “这样啊……”陈星离若有所思，看来自己的“美食家”朋友们上次大餐后智力确实有了长足提升：“今天我会晚些回来，你们不要让爸妈发现了。”

    今天周二，按照刚才饭桌上的约定，晚上需要去代晓月家。

    …………

    落日城。

    荒野边缘是城市，在夜色中喧嚣着，高速路上车辆呼啸而过，路边炸鸡店生意冷清。

    “万多乐炸鸡，三十份，谢谢。”

    收银员拉图略带困意地抬起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位炸鸡狂人来了。

    来者是一个带着怪帽子的老太婆，和一个女孩。

    那一瞬间，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难道点单的不应该是一个二百磅的壮汉么？就像大力士比赛中夺冠那种。

    老太婆从帽子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拉图面前，示意他快点。

    湿漉漉的，不过不是假钞……拉图略微触碰后才终于从困意中醒来，熟练拉开收银台，放入钞票，打印出账单。

    “嘿，斯坦奇，三十份炸鸡。”

    梅蒂利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看了眼窗外，神色复杂。

    她内心有很多疑问，例如何萧为何对她了如指掌，为何经过那男孩手的娃娃能活过来，为何那娃娃会是魔神的降世容器……但这些都并不是性命攸关的问题，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看向失魂落魄的位晴，她叹了口气。

    随后又看向窗户，映照着窗外夜色，拿出口红补了补妆。

    “师父，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污染的？”位晴问道。

    梅蒂利亚的手一下子顿住：

    “何萧是找不到我们的，师父逃跑的手段你还不相信吗？”

    “师父，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污染的。”

    位晴手指紧紧扣着桌子边缘，指节内弯到似乎折断，指甲几乎嵌入到桌子中。她轻轻抬起头，眼神中没有神采，却有泪水。

    “你被污染的程度并不深，刚才的那些草药丸可以让你一直保持正常。”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污染的！”位晴尖叫道。

    本就清净的店中，变得更为安静。

    那是用方形铁盘堆放的三十块炸鸡，几乎是一座小山，色泽金黄，孜然粉和辣椒酱的香味在薄脆外皮上挥发。

    拉图抱着炸鸡山，放到二人面前：

    “两位，餐齐了。”

    位晴身子向前佝偻，嘴无限制地张大，整个面容已经扭曲。

    她得眼睛是黑色的，没有眼白，仿佛八十年代科幻电影中的外星人。

    她的手脚是柔软而细长的，已经缠绕到拉图的身上，扭断了他的脖子和躯干。

    最引人注意，便是那比人还高、比桌子还要宽的嘴，里面布满了肉绒和尖刺。

    轻松就覆盖了拉图、桌子、和那一大盘炸鸡。

    咀嚼，吞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