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它们更像神。”何萧叹了口气。

    “我就当你这是夸奖了。”陈星离没有多想，如果何萧认为他是应该清除的对象，那早就动手，不会等到今天，也不会提前告知。

    自己面前的是好友，却也是年龄为天文数字的天帝。

    这一点，在何萧的展露的行事风格中已经可以窥见，他虽然保留了少年容貌，却不再是少年心性。

    何萧提起娜斯塔尼的衣领，那些不可知的触手便完全缩回了水占盘中，消失不见。

    水又变回浅浅一层，毫无异常。

    “现在你如愿来到了地球，感觉如何？我们一向热情好客。”何萧笑了笑。

    “……命运？”

    小女孩没有理会何萧，反而死死盯着陈星离左手中的水占盘，似乎从那水面清浅倒影中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随后，她看向何萧，神色冷漠，没有半点落入敌手的恐惧或悔恨：“杀了我。”

    陈星离还在感叹，对方竟然连求生求存的本能都没有。哀求，出卖，背叛，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么，他们二人没有立即动手，自然是想从这一次的小型胜利中攫取更大的利益，这个娜斯塔尼竟然连这一点都不懂，真是蠢。

    正当他思绪发散时，却看见那女孩浑身沸腾，如同沥青般融化。

    何萧轻轻皱了皱眉，在她周身斩出一块静止的时空，阻止其动作，将她封存在这一刻。

    “之前不是这样的……”何萧低声自语。

    “之前？”陈星离并不傻，虽然何萧似乎没有在和自己说话，但如果他不想让自己听到，自己肯定也是听不到的。

    “娜斯塔尼的生存欲望是非常强的，在之前的循环中，即使被逼入绝境，也会拼死挣扎，绝不会做出如同自杀般的举动。”何萧解释道。

    陈星离提出了建议：“可能这也不是本体……”

    但随即他便否决了这一猜想，并非他对娜斯塔尼的手段有多少了解，而是出于对何萧能力的信任。

    如果这不是本体，何萧难道会察觉不了么？

    “在你看到的预言中，她是你的爱人，或许是你太无情。”何萧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两声。

    “她似乎对我水占盘里的东西有一定的了解。”陈星离没有理会何萧的调侃，转而回想起刚才发生种种细节。

    娜斯塔尼好像看了一眼水占盘。

    “你再占卜几次试试？”何萧给出了建议。

    他也正有此意，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我要占卜的问题是，梅蒂利亚在哪？”

    “我看到的占卜结果是，在我面前。”

    无事发生，月岩制成的水占盘静悄悄的，水面上只有轻轻的波纹。

    没有触手涌出，没有如同深海涌泉一般的颜色，一切如常。

    陈星离皱了皱眉，自己前两次都成功了，就连逮住娜斯塔尼这种何萧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水占盘也能做到，现在只不过是找梅蒂利亚这一简单的任务，它反而没有反应。

    意思是梅蒂利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还是对面的触手懒得理会自己了？

    随后陈星离又占卜了位晴的下落，结果同样如此。

    “是失效了？还是你占卜的问题不对？”何萧给出了猜想。

    “我试试猜硬币吧。”但陈星离摸遍口袋也没找到一枚硬币，最后还是只能让何萧从多托利安的储物空间中拿了一枚。

    让陈星离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猜对还是猜错，水占盘再也没有半点波动。

    那些将自己占卜结果变假为真的触手似乎消失了。

    这个实验，似乎可重复性很差呢。

    “看来还是有待研究。”陈星离总结道。

    “也有可能是次数达到了限制。”何萧给出了新的猜想。

    勺子从陈星离脑子里跳了出来，指着被何萧封存的娜斯塔尼问道：“需要我进她的幻想里看一看吗？主人。”

    自己竟然把勺子给忘了。

    …………

    超市。

    “燕姐，买菜呢？”

    看着对面肥胖的女人露出友善的笑容，周燕扶正了眼镜，脑子里迅速回忆起这位熟人到底是谁。

    似乎是儿子同班同学的母亲，之前在家长会上见过一两次，但自己不记得名字了。

    倒是对方的孩子给自己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尖子生，成绩总是第一，名字叫代晓月。

    明明是个男孩，名字却像女孩呢。

    想到这里，周燕露出笑容，伸手将额前垂发拨到耳后：“晓月妈，好久不见，星离说想吃筒骨炖汤，我这不就帮他买么？”

    “骨头汤好啊，难怪你家星离个头高呢。”郭丽笑道。

    “嗨，傻大个一个。好不容易碰上状元妈，我得好好瞧瞧你家晓月平时吃什么菜。”周燕推着超市购物车走近了些。

    两人并排走着，如同多年密友般有说有笑。

    寒暄一阵后，郭丽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不过燕姐，要我说啊，这买菜，还是农贸市场好。买骨头买腿肉，还是得赶个大早，等着那猪肉档口一开，骨头鲜肉拿到手里还是热的，这拿去炖汤才是一绝呢。”

    “哎哟，可别提了，我这一大早哪起得来。”周燕摆出一副苦脸：“我家那口子不争气，等回去做完饭，我下午还有半天班要上呢，晚上回到家还得做清洁做卫生，倒头一睡就大天亮了。”

    “那可真是辛苦，了不起！”郭丽竖起大拇指，语气中也有了些敬佩。

    周燕心里倒是冷笑一声，心说现在中老年人真是拎不清，一大早买回去不也是中午炖汤吗？我上午买回去也是中午炖汤。猪都是早上杀的，都是中午炖汤，有什么区别？无非一个是多在肉档里挂一会儿，一个多在你家待一会儿，真要有什么区别那都是心理作用罢了。

    代晓月那孩子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他妈倒是很一般。

    “您说的上班是？”

    周燕笑了笑：“家里亲戚开的书店，我下午去当会儿收银员，算是技术入股。”

    “哎呀呀，现在书店可不好做啊。”郭丽状若惊讶。

    “可不是嘛，不过好在咱们这附近学校多，孩子多，也不图赚钱了，每天有点人气就行。”周燕实话实说，书店的营收她比老板都清楚，也就刚好收支平衡，唯一的利润空间还是书店门口的奶茶吧台。

    “也是，每天都和孩子打交道呢，难怪你看上去年轻。”郭丽也陪笑道，心中却说，小孩子最麻烦了，有家长带着还好，要是碰上几个熊孩子，你这书店里可不安宁。

    大人聊起来很容易，聊下去却很难。孩子正好相反。

    就在周燕打算和郭丽道别时，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走了过来，他深绿色的眼眸让人印象深刻。

    “郭女士，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老男人摘下帽子微微躬身，如同电影中的绅士。

    他流畅的中文让周燕非常诧异，她并不是没见过老外，只是真正能流畅用中文对话的确实没有看见过。

    郭丽脸上也露出惊喜：“多托利安老师，您也来买东西？燕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代晓月新的外文口语老师。他也是一中新招聘的外教呢，下个学期就会被正式聘请了！”

    胖女人的语气里不乏炫耀。

    “您好。”周燕保持着矜持。

    “……很高兴见……到您。”多托利安微微愣住。

    是自己的错觉吗，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意外、害怕？周燕眯了眯眼，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外国男人。

    “这位是周燕，是晓月的同班同学的妈妈。”

    郭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哎呀，燕姐，要不要让星离也一起来补习呀，多老师收费不贵的，昨天刚上了一节课，我也听了，教的也非常好。现在外语学习虽然说没以前那么重要的，但也是孩子看世界的重要途径啊，咱们国家的教育也没有一个好的口语环境，这可是好机会。正好让晓月也和星离熟络一下，这孩子你不催他他完全不社交的欸。这样吧，星离的补习费我全包了。”

    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让多托利安和周燕都陷入了沉默。

    看来代晓月的家庭条件挺不错啊，周燕想道。

    不过这位“多什么什么”老师脸色好像更难看了？是错觉吗？这种挣双倍钱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好像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您也太费心，怎么能让您出钱呢。”周燕推了推眼镜：“如果多老师愿意多收个学生，那就让我家星离一起吧，课时费不是问题。”

    “我……你们……他……好吧，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多托利安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疲惫。

    他宁愿倒出钱，让陈星离滚远点。

    “那太好了，多老师，晓月妈，今天中午要不去我家聚一聚，让老师和学生见个面，也让我做几道好菜感谢您一下。”周燕看向两人，打断了郭丽想要坚持出钱的话。

    口语，虽然考试不怎么考，但终归是有用的，况且语言类的知识往往牵一发动全身，口语学好了，其他方面自然也有相应的进步。并且陪学的还是年级第一，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周燕不动声色地算了一笔账，顿时觉得今天运气真不错，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