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者看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华昭两人，又将希德姆叫到跟前，埋头低语道：“你不该这么失态。”

    希德姆反问道：“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苏赫？他是天宫的二王子，他身上顶着王室的招牌！”

    “那你也不该如此失礼，不仅一开始便低人一头，还轻易让他人知道了你的软肋。”苏赫抚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仿佛教育晚辈一般和希德姆讲话。

    “重点是……那个王子不一样，很不一样！”希德姆此时一改刚才的暴躁，十分郑重地说，“我有预感，这次的辩论不会简单……”

    罗塞尔的声音忽然响起，“带我们参观一下吧，老朋友。”

    他的脸上已经摆上了胜者的笑脸，至少在希德姆的眼里是这样。

    苏赫转身热忱地笑道：“久等了，这边请。”

    随着台阶的上升，华昭逐渐看清了大殿内部的景象。

    八名身穿粗布衣服的奴仆清理本就一尘不染的环境，在宫殿中心有一个蓄水的水池，宫殿外水渠里的水便是从这流出，水池中心的柱台上立着一尊威风凛凛的雕像。

    罗塞尔将目光转移到了旁边的灰胡子身上，见他头顶高高隆起。

    以前的罗塞尔喜欢看相，他觉得面相奇异的人大多非同凡响。

    后来他被送去跟老师学科学，才知道这种情况叫反祖。

    “这位……有些眼熟啊。”

    “当然眼熟了，这位可比老朽我来头大多了，”苏赫呵呵一笑，说道，“他是保罗·乌尔帕，对法学研究极深，曾经写过《华族律》、《法学概要》、《道德与罪恶》……”

    “我是个实干派。”保罗云淡风轻的话语打断了苏赫的介绍。

    “哦，对。保罗先生曾经是华榷王的御前顾问，参与过法章改革，还有《十表法》的编纂，也是他主导的。”

    罗塞尔恍然大悟般和保罗·乌尔帕握手，“幸会幸会。”

    保罗的脸上依旧看不清喜怒，淡定地和罗塞尔握手。

    “陛下想要建立一所专门培养职官的培育机构，所以找来了各方面的优秀学者，甚至特别冠名‘皇家’。”

    “史无前例，真正的史无前例！”苏赫兴奋地介绍道。

    “这种模式我在弗兰家族的领地见到过一些。过去的教育大多倚赖氏族内部的经验传授，现在是时候改变了。”罗塞尔好奇问道，“那学员审评的标准是什么？”

    “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不过华榷王开恩，若能交付一定费用，平民也能获得学业证明。这些人都将是天宫的明日之星。”

    “嗯，理应如此！”

    不管几人的心思如何，此时都配合着开怀大笑，只有华昭孤僻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显得格格不入。

    “罗先生也是受邀来当讲师的吗？”

    罗塞尔垂着眼眸浅笑，心里直呼上当。

    如果是之前，他或许确实会有这方面的念头，毕竟谁不想有编制上岸。

    但现在他有了一张几乎无解的王牌，罗塞尔此时只想教训这几个想挑战他地位的小人。

    “呵呵，我还是喜欢周游各地去寻找一些有天赋的学生。这种美差我无福参与了。”

    希德姆头上露出了几条黑线，他但凡看到罗塞尔志得意满心里就不会舒服。

    抚摸胡子的苏赫有些愕然，不当天宫的狗天宫王为什么要在大辩论时派儿子来支持他，他给华榷了？

    罗塞尔峰回路转地说道：“请问这座雕像，是谁的手笔？”

    苏赫随着罗塞尔的手指看向了水池中央。

    “这尊华榷王的雕像是仿照神庙里的原模雕刻的，是老朽一名学生耗费心血打造的。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个范本，真正的雕像建造好后最少是它的几十倍。”

    保罗和希德姆留在了宫殿大门处，保罗轻声低语道：“现在我有点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了。”

    希德姆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发笑，“乌尔帕，我确定，你我讨厌他的原因肯定不一样。”

    “嗯？那你是为什么？”

    希德姆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出声，他将目光转移到始终跟随在罗塞尔左右的华昭身上。

    华昭虽然一直配合罗塞尔保持“少说多听”的风度，但长时间的察言观色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罗塞尔一边观赏称赞华榷的雕像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的脸比对，意图看出花来。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介绍自己是他的侍从，而希德姆这个曾经的天宫宫廷讲师，作为少数认识自己身份的人看到自己这个“好学生”不仅没有张扬，反而在和罗塞尔进行一番亲切交谈后，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自己两人。

    华昭简单推理就知道罗塞尔在耍什么把戏了，无非是想利用信息差来“借势”。

    借谁的势？反正肯定不是华昭自己的，自然是华昭身上挂着的“王室”身份的“势”。

    身边摆着一个王子挂件，再加上本来的金字招牌，如果华昭真是孩童的话，获许会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华昭知道自己大概被忽悠之后并没有气愤地捅破这层窗户纸，既然罗塞尔觉得把所有人都当小丑这件事泰裤辣，那华昭难道不能把他的计划变成自己的计划吗？

    他不在乎罗塞尔口中的神秘财富是什么了，华昭看出不管是弗兰家族的王子还是面前的几位都十分看重罗塞尔的个人身份。

    所以他只想反利用罗塞尔的影响力，来给自己创造一个可以改变霍夫曼夫人死亡结局的可能。

    华昭的计划非常好，但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他高估了罗塞尔的人缘。

    “快，就在那！”

    华昭只见一群人乌泱泱朝他们迎面而来。

    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身着黑袍，面如沉水。其身后的每个人脸上也几乎看不出表情。

    “老师，我来迎接你了。”

    罗塞尔注视着眼前的黑袍男人，摇头道：“我想我没有见过足下，更不会是你的老师。”

    黑袍男子躬身行了标准的见面礼，“您虽然没见过我，但我曾经却从书中学习过您的理论，并虔诚将他奉为真理。”

    “而今天，我要向过去的真理开战。”

    此刻他觉得他仿佛不再只是自己，而是代表新事物对旧事物发起挑战。

    他身后的众人中不乏有罗塞尔的支持者，但大多人觉得这不仅是一场哲学的辩论，更将是上时代余晖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