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渐明，灰色的地板上漂浮着舞动的金色尘埃，凯诺睡眼惺忪地起身，才发觉奈特早已离开，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凯诺到不是很惊讶，他打了个哈欠，开始慢条斯理地更换衣服。

    衬衫的大小并不适合他现在的体型，尺寸有些大，他得将袖子卷起，一直扣上最上面的扣子，再用领带遮住领口，然后把下摆塞到裤子里。裤子到还算合身，至少系上腰带不会下滑，唯一要做的只有把裤腿卷起以防自己走路踩到。不幸中的万幸，鞋子很合适，穿着刚刚好。

    从一些磨损的痕迹与缺口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别人穿过不知多少遍的衣物，这些都导致自己行动非常不方便，但凯诺现在也没法抱怨这些，这身衣服本就是锡德准备的，他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些问题，只能说目前还是要忍一忍。

    “奈特留下的东西。”比起衣服的舒适程度，他还是更在意书桌上的地图与圣石。很显然，这些东西远比一套合身的衣物更重要。

    凯诺伸手直接将圣石放在口袋中，然后坐在椅子上，一把推开旁边的文件，将折叠的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展开。

    “潘萨勉强能称得上富庶的城镇都在与其他国家的边境地带，从我现在的位置顺着路向西直走能到达维克伦姆的废弃矿场，旁边有驻军军营。嘶，但是这里无论从哪里走都必须经过潘萨雇佣兵管控的区域，怪不得锡德能放心我一个人呆在这。”

    比较矛盾的一点是，凯诺虽然想要前去维克伦姆，但他其实并不希望和太多的人碰面。原因很简单，他缺乏对其他人法术能力的反制手段。

    这个世界的法术并不神秘，不是只有上等人才能接触的高贵玩意，它更像是一种已经被普及的知识，但穿越者对此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而这样的后果就是穿越者会下意识地忽略法术的存在，他们会更倾向于以原先的思维方式去做出选择。

    奈特的读心能力就是最好的例子。

    凯诺在一开始，是绝对不会有“我要防止别人使用法术读心”的想法，他根本不具有这样的思维方式，他会以为自己只要在表面上做到够好，处理好所有的表情与动作细节，当个极好的影帝就能欺骗他人，殊不知自己的想法在一开始就被看得清清楚楚。

    至少目前来看，穿越者的身份并不是优势，恰恰相反，他必须依赖无数次的学习与教训去弥补这些知识的缺口，去训练自己像个原住民一样思考。

    “我的能力目前看来只有解构物体快速学习，而且效果还不是永久的，当个辅助搞搞侦察还行，正面刚就是纯炮灰的命。同调等级提升后可能会有新的能力，只能说是未来可期，现在用处不大。”

    “偷把剑？先不说我没有拿剑格斗的经验，而且知道的招式都是从电影里了解的，就算能拿到铁剑，在这个使用法术的世界里纯粹的物理攻击估摸着也没多大效果，顶多吓吓人。更何况这具身体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撑死算个高中生，真打起来感觉别人能握着剑把我拖走。”

    “枪？威慑力确实比剑之类的冷兵器更大，但是这种东西不太好搞到，更何况我也没有接受过射击训练，五十米外能打中目标就算得上是奇迹了，而且还是那句话，纯粹的物理攻击在这里估计没什么用，难不成还要我先给枪附魔吗？”

    “要不是目前没法从图书馆带出结构复杂的东西，我非得召唤几颗核弹出来防身，谁敢威胁我就丢出来同归于尽。当然没有核弹坦克部队也行。”

    “我还是谈点实际的吧。”凯诺活动活动坐久了有些酸的胳膊，提起笔，大手一挥在地图上做了几个标记：“出去这几个小镇逛逛，顺便收集情报。图书馆的召唤系统是真的不怎么靠谱。”

    被标记的地方都位于雇佣兵的领地，而且距离圣石矿脉比较远，没有扭曲体的干扰，周围也不存在维克伦姆的驻军营地，锡德应该不会拦着他。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原主身份又敏感，法术能力也是一塌糊涂，人生地不熟的，去危险的地方瞎跑纯属自杀行为。不如先去附近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看，能探查到任何有用消息就是血赚。

    “想提升同调等级，就必须解开这具身体封印，但是条件还不清楚。总之急也没用，不如先去外面看看，万一天降奇缘神人相助突然就成功了呢。”

    “嗯...有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我现在，有点穷，好像，一分钱也没有啊。”

    “没钱的话，就没法买东西，没法干很多事，这可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

    “所以虽然我是第一天工作，但我能不能先向锡德预支未来几个月的工资。”凯诺倒是没想到自己在魔法异世界也要操心这种事情，只能说生活的本质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变的：“我好像浑身上下就没有值钱的东西，连典当的基础条件都不满足。圣石不算，这玩意的用处可比几块钱大得多，反正打死不能卖。”

    他双手托腮，黑色的深沉双眼中有着独属于劳动人民的沧桑目光，浑身透露一股饱经风霜的打工人气质。

    “奈特能不能接济我一点，好歹我们现在是共同战线的。”贫穷迫使他开始打起了一些不太正义的算盘：“好歹是雇佣兵团长的亲儿子，总会有一点积蓄的吧。我只是想稍微借那么一小点，只有一点点。”

    “哎！”凯诺放下笔，将手放在胸口合十，闭上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能准备白手起家了，我要不要考虑去给人当家教，反正有通识项链，教个语文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正好我大学期间有过兼职经验，还考过教师资格证，虽然最后没过就是了。”

    他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逗笑，摇着头站起伸个懒腰。

    “或许我现在还是应该去找一下锡德。”凯诺想了想：“以防身为理由的话，再不济也能弄到一把武器。当然，还有一种比较差的可能就是锡德直接派人来保护我，同时监视我的所作所为。”

    凯诺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用手抚平褶皱，尽量让这身衣服在身上显得不是那么松垮，也让自己看着端正一些。

    他推开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的房门，迎面而来的空气混杂着尘土呛的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一股奇怪的难闻气味从不知名处飘来。

    “烧焦的气味......”凯诺嗅了嗅：“周围都是森林，是哪里着火了吗？”

    他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类似黑烟之类的东西，周围的房子全都关上门窗，静悄悄的，一片寂静。

    “算了，锡德总会有办法。”他决定还是不要操心那么多。

    出门，顺着旁边的路向后走，一直走到尽头。

    蜿蜒的泥泞道路布满灰色的枯叶，从他的屋子一直到森林的出口，周围的树木开始异化，树皮开裂，树干由深褐色逐步转变为纯黑，枝干变得细小，扭曲，比起树枝更像是一丛丛荆棘，用硬刺将自己固定在半空之中，它们身上没有任何叶片的存在。

    阳光自空隙处渗出，施舍般给阴影处的土地蒙上灰色的半透明厚布。路边枯萎的灌丛看起来像是女人的黑色长发，随着偶尔吹拂的风轻轻舞动。

    没有生物，一切在印象中本应存在这里的生命都已消失，没有鸟叫，没有蝉鸣，只余死寂。

    “怎么有种恐怖游戏的既视感。”凯诺抿住嘴，紧张地摸索着前进，心里开始嘀咕：“还有这环境居然是能当居住区的？平常从这经过人不会心慌吗？还是说他们都习惯了，啧，真不容易。”

    他不算个胆小的人，平常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这里毕竟是魔法世界，而且周围情况不明，谁知道会不会有鬼魂之类不符合物理法则的东西从暗处搞个偷袭。

    所幸路程不是很长，这种山路也只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中途因为身体孱弱的缘故还休息了一段时间。

    森林与荒地的交界口。

    凯诺走出林间，并没有预想中豁然开朗的感觉。林子外是起伏的荒原，枯黄衰败的杂草占据了所有视野，连阳光都是灰色的。

    没有生机，从树林到这里，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而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还不如呆在林子中间呢。”他压低声音抱怨着：“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里不对劲，也许是魔法，也许是其他因素，这片土地似乎憎恨着生命本身，肆无忌惮地驱逐着一切会活动的存在。

    总之他必须小心行事，别去招惹什么未知的存在。

    白色的房子突兀地出现在荒地之中，明亮的刺眼，与这里格格不入。

    凯诺深吸一口气，没有多想，拼尽全力向那座房屋跑去。

    “锡德！锡德！”他用力拍打着门板，陈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晃动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与他的叫喊声糅杂在一起，回荡在寂静的荒原。

    “......您好”门敞开了一丝丝的缝隙。

    凯诺被吓地后退一步，满脸错愕。

    眼睛，深绿色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到可怖程度的眼睛从缝隙之中露出来。缠满绷带的干枯手指活动着，一只瘦得像木柴的手臂伸出，轻颤着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