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五关六将01
宫宇冬依旧在春天,也依旧在初晨。
下完雨的初晨。
许是因为江南的石板受不住大雨的洗礼,江南的雨就成了细腻的绵雨。
江南的雨不仅细,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在下雨后总会在各地扬起一段朦胧的雾。
倘若你听到有人说江南的景色不好,你一要问他是不是在春天,二要问他下没下雨。
要是两个问题他都摇了头,那你可以替他伤心难过了。
一个人到江南时未逢春色而又未逢雨后,那实在是遗憾的紧。
人若到了江南,便不由自主地走向杭州。
人若到了杭州,便不由自主地跑向西湖。
可宫宇冬却是要出城,因为他正在押着镖。
宫宇冬出杭州城押镖,却是为了在杭州城待下去。
世上到底有多少人和宫宇冬一样,出城是为了能在城中待下。
按理来说,宫宇冬出杭州城应当和他进杭州城一样,不能被人注意。
可他没有,因为没有必要了,他知道已经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引人注意的地方倒真不少,可都是江湖人能注意到的。
普通人能看到宫宇冬什么呢?
在江南,论俊俏,一条街上总有比宫宇冬俊俏的人。论衣服,宫宇冬的衣服也算不得鲜明。
能让一个普通又陌生的人注意到的人,他的人和衣服一定非常漂亮。
江南盛产美人,同样也产漂亮的衣服。一条街上的风光,非常值当人看上几眼。
宫宇冬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也仅限于看两眼,因为他好像从哪里看到过一条道理:
江湖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乞丐、僧人、道士和女人。
因为这几种人能行走江湖,不是有浩大的背景,就是有非凡的能力。
这种人,你既不能找他们比武,也更不能找他们喝酒。
世人大概也是知道这道理的,所以只管擦亮了眼睛看这种女人。
男人的眼睛,难不成是为了专门看这种女人而长出来的?
宫宇冬觉得,在某些时刻,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睛不比盯着美人的少。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眼睛,都是喜欢盯自己想得到的东西的。用眼睛盯着宫宇冬的人,当然都是江湖人。
雨雾环绕于人的下摆,不愿再升上去,它难不成也讨厌江湖人的眼睛?
宫宇冬又到了西湖,他实在太爱西湖了,明明有近路,却又要再绕一圈来到西湖。如若不是有事在身,他宁愿多走二三日。
可他现在有事,所以即使再舍不得西湖,他也得走开。
光走不行,他还得用工具。
江南水多,所以在城内没有办法骑马,宫宇冬只能坐船。
宫宇冬望向湖边,听湖水叮咛,更觉心中畅快无比。
宫宇冬向湖边走,还未见船客,就见一队队的人挤在一无篷的船艇边。
为何是一队队的人,因为他们分成好几团,始终融不成一大团。他细望船上已坐着几个人,想道,原是争船的。
既然是有人争船,那宫宇冬这个后来者就更没有必要争了。
那船已经启航了,拉走了一批人,看表情,他们并不高兴。
如果一个人通过争吵才上了船,那他保准不会很高兴。
船走后,那几队人坐在一边,还是分为几团,分得挺远,宫宇冬离他们更远,远到可以把宫宇冬单独分到一组。
渡船的人很多,船也很多,更何况这是在江南,马上有新船来了。
可还是只有几个人可以上船。
这次那几队人没有争吵,而是一队人分别上一个人,一队队的人硬是被拆得支零破碎。
这看起来很滑稽,但很有用,至少能让他们停止争吵。
江南的船是很多的,很快就轮到了宫宇冬。
此时,那几队人也分别各剩了一个人。
宫宇冬便和他们这些拆开了的“一队人”上了同一条船。
船上的人很少,把所有人都算上,一共只有七个人。
可船是件不小的船,拉客的船一般都比较大,所以宫宇冬坐得很舒适。
其他人也很舒适,因为他们之间离得比较远。
船家可能是觉得宫宇冬坐得最舒服,对他说道:“这位相公在想什么?”
宫宇冬在闭目养神,道:“刚才在我前面的,有好几队人。”
船家道:“坐船的人总是很多的。”
宫宇冬道:“的确,而且很急,我着急渡湖,他们也急。”
船家问道:“那他们怎么解决的?”
宫宇冬道:“若是一队人全去了,其他几队人肯定都会不愿意。”
船家叹气道:“所以一队人只能上一个。”
宫宇冬道:“所以这艘船上的人,都不敢相互信任。”
船内很平静,船外面水波漾漾,湖水愈发清绿。
船家摆弄着的长竹竿慢慢停住了,船家呵一声:“收渡银。”
宫宇冬随口问道:“多少钱?”
船家冷冷道:“一千两。”
死一般的平静,只剩下船划过水的声音。
宫宇冬在等其他人的动静。
谁知船上的几人,每人都掏出一千两来给船夫。
船夫何偿不是在等其他人的动静?
现在一船的眼睛都在望着宫宇冬,包括宫宇冬自己。
宫宇冬望着自己的衣服,道:“我这身衣服也就二两银子,你指望一个穿二两银子衣服的人付一千两?”
船家轻篾地望着他,道:“没有钱,用物也行。”
宫宇冬无奈地笑道:“同样的一句话,一个穿二两银子衣服的人,怎么会带着值一千两的物件。”
这时,人堆里响起一个声音:“这位大侠身上的东西,可不止一千两。”
宫宇冬道:“我身上的东西,可不一定是我的东西。”
宫宇冬望着船家,道:“假如是我的东西,我还可以送与你,给你结个朋友。”
船家冷笑道:“这位大侠可以向东西的主人解释,大侠要是嫌脸上过不去,可以去主人家自刎谢罪。”
宫宇冬笑了,道:“我可以不坐这躺船不?”
船家道:“不行,船已经到湖中间了。”
宫宇冬望望四周,道:“确实到湖中间了,附近都没甚么船了。”
船家恶狠地说道:“所以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宫宇冬纵声大笑道:“既然没人知道,那就不妨大笑几声。”
宫宇冬实在太喜欢笑了,也许是因为宫宇冬笑起来的样子不难看,所以他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