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汉诺威的蓝血贵族居然讽刺我是近亲杂交的野种！！说我不过是攀附博尔吉亚家族权势的愚蠢小人，在邓肯瓦尔德选帝侯面前非议我的功绩，害得我没有受到重用，流落到行省边境里守卫一个寒酸小镇子！还嘲笑我的家族，我的家族虽然只是贵族旁支，但也是举重若轻的门阀世家！呃，杰什么，什么伊，那个杰伊，你知道我的家族叫什么名字吗？”

    “波旁长官，您请说，我洗耳恭听着呢。”

    “博奇布能，和邓肯瓦尔德选帝侯的博尔吉亚家族流淌着同一血脉，都是上古汪达尔部落领袖的后代。”

    “哇博奇布能，布能博奇！一博奇就天下都是恁的！这么霸气的名字他们居然还敢歧视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就是！”

    波旁队长听着杰伊的恭维话飘飘欲仙，他很享受这种虚荣的奉承，十分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叫杰伊是吧，真是个懂事的小伙子，又懂得使用火枪，我想你能在监狱里谋个好差事。”

    杰伊喜上眉梢，看来讨好这波旁队长做的没错，这么随便地就给他好处了。

    “咳咳！”佐利金出声阻止波旁队长继续被杰伊牵着鼻子走，“我们还在调查杰伊是不是一个辛迪加纵火帮分子，他的思想主张跟安达克维亚的辛迪加很相似。波旁长官，我们不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有机会在监狱传播极度危险的堕落思想。”

    杰伊不高兴地看了一眼佐利金，这个猎兵军士有些烦人，老怀疑自己有问题，“什么叫堕落思想，我怎么就跟辛迪加一样是堕落思想了？什么时候自由平等也要被污名化为堕落思想的同义词？佐利金军士，请你好好解释给我个说法，我初来乍到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我不会容忍有人一而再地诬陷我是犯罪分子。难道辛迪加那些犯罪分子是支持人人平等的——”

    “对啦！”

    波旁的大声回答让杰伊一愣，他僵住脸，抿起嘴，吞了吞嗓子，将接下来一句‘跟我一样’的话咽了回去。

    波旁晃晃手指头，笑着跟杰伊说道：“西边矿产区的那些矿工呀，收了外国人的钱，到处宣扬种族平等无分阶级之类的鬼话，放大话地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差别，因此他们要把所有财产充公，平分给所有人。”

    杰伊挠挠头，紧张地舔舌头，“哦，他们还真的是挺进步——呃我是说，挺激进的。”

    “不止是激进，是极端，是疯狂，是愚蠢，是极端又疯狂加上愚蠢啊！”

    波旁‘痛心疾首’地指责辛迪加这种格格不入的前卫思想，“他们说每一个日耳曼帝国人都是地位平等，西格玛的神赐并没有让人们产生不同，是‘邪恶的’帝国政府根据财产的多寡和权力的大小，对国民共有的财富进行再次分配，导致人们产生阶级差异，害得普通人的自由和财富被权势者掠夺。他们还说，为了尊重个人天生的自由和权益，必须推翻所有管控人民的帝国政府。哎呀，我的天哪，这些矿工不老老实实地挖矿，竟然滋生出这般愚昧的想法。”

    波旁摇摇头，做出一脸心痛的表情，眼睛却弯起轻蔑的角度，他随后嘴角弯曲，眯起眼睛冷笑，嘲弄辛迪加说道。

    “没有人有不同，所有人都是同等的，多么怪异的白日梦啊，要真是这样，伯尔维治镇郊外做着砍伐沼泽树木低等工作的樵夫，跟我这样坐在办公室里辛辛苦苦的高级官员都要拿一样的工资啰。哈哈，现实是樵夫只能每个月拿30枚铜便士，而我每周的薪俸就有10枚银先令，也就是相当于200到240枚铜便士，每个月加起来的总数远远超过一个小小的樵夫，这都是我勤勉致富的结果。”

    帝国日耳曼地区流通的货币就是传统的金、银、铜三种贵金属硬币，日耳曼人分别称之为金王冠、银先令、铜便士，其中一枚金王冠等于20枚银先令，银先令和铜便士之间的汇率在1：10和1：12之间，根据地区不同而有所差距。

    根据波旁所述，安达克维亚的辛迪加激进者号召推翻政府制度，建立一个没有管控和管理的理想社会。在这个新社会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领取一样的收入。

    多出来的金王冠和银先令要交予辛迪加特别管理机构进行重新分配，剩下的铜便士由于没什么价值，可以随意保留，但如果铜便士数量超过200枚，也要上报告知辛迪加的特别管理机构进行特别管理的记录保留。

    “辛迪加的理论真是狗屁不通，杰伊小伙子，你想想看，樵夫做的事情重要性远远不如我，一个在沼泽地里挖树卖木材的要比管理镇里治安事务的官员重要得多吗？更何况我还有远古汪达尔人领袖的血统，这种血统如今在邓肯瓦尔德领的贵族圈子里也挺罕见的。”

    “汪达尔人啊，是共同合邦组建帝国的十二个日耳曼部落之一啊，这么重要的血脉，辛辛苦苦地延续数十个世纪的伟大后裔，却要跟血统混杂的平民拿一样的收入，还要把多余的财产交给辛迪加进行分配。这合理吗？太不合理了，凭什么我们财富多的人要把多余的钱财送给那些懒惰的贫民？”

    波旁晃动手指，喋喋不休，“根本就不应该给贫民送钱，给他们送钱送多了，他们就会变得愈加懒惰，田地不会种，小麦不会割，龟牛和蚁牛等牲畜都要饿死在农场里了，到那时谁来给我们税收，谁给我们打扫别墅和清理马车旁的粪便。”

    “相反，他们应该给我们镇公所贡献更多的财政收入，伯尔维治镇如果不是伯尔维男爵大人的慷慨捐助，早就变得像07年奥斯特马克领经历大地震后的残破样子了。一个3万多人的小镇，竟然交不出3千枚金王冠，害得我在镇子里的办公室装潢破落不堪，连买个巴托尼亚的蓝绸缎都买不起。就这个穷酸样，他们居然还有人不好好干活，浪费时间去信辛迪加，信他们所谓的人人平等？”

    “蠢啦，太蠢啦，要人人平等首先就得你我天生平等，天然地一出生都是同一个地位才行啊，樵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底层，底层的人世世代代永远是底层，跟我拥有上古领袖血统的伟大世家如何一起平等呀？连这些都想不明白，真的是一群蠢货，跟他们祖祖辈辈一样，全家都是愚蠢的矿工！”

    连连冷笑一番，波旁眼神轻蔑地看向地面，仿佛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小人物，正在毫无威慑力地对着他指手画脚。

    波旁一脚踩在地上，将破败的地板连同幻想中的底层一同踩扁，踩得哐当响，尔后抬头贼眉鼠眼地看向杰伊，笑眯眯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啊对对对，我从没见过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波旁队长你说的肺腑之言字字珠玑，实乃警世名言。”

    “哈哈，聪明！聪明极了，杰伊你是个好小伙儿。”波旁得意地向杰伊竖起大拇指，对杰伊的赞许十分满意，他作为一个仕途失意的治安官，最喜欢的就是溜须拍马之辈，“我想你是不会相信辛迪加那一套的吧。”

    杰伊连连否认，“我都不知道辛迪加是谁，怎么相信呢？辛迪加这群人啊是谁来着，真不熟，真不熟啊。”

    “好好好，我信你杰伊，他们那套除了骗到愚蠢的贫民，骗不到聪明人。”

    看着波旁得意的笑容，杰伊鄙夷地歪歪嘴角，内心对脱离群众的帝国官员充满不屑，波旁的长篇大论就如同杰伊之前的公司老板一样，都是将自己的利益置于别人身上，并且不断用满口谎言欺骗别人，也欺骗了自己，以此不断攫取不属于自己的劳动果实。

    不过杰伊也只能和前世一样，用奉承的话去讨好这些上位者了，因为他知道得罪身居高位者，没有好果子吃。欸，他还以为帝国至少是个世俗国家呢。

    他如今发觉之前的想法是如此错误，他曾觉得处于电气时代，拥有电动机技术的帝国应该是个宣扬人权的启蒙国家，结果却仍然是一个讲究贵族血统和等级制度的封建政权。

    欸，不能根据科技发展程度就断定一个社会的思想水平啊，就算是穿越前的地球，也有掌握着先进技术却依然落后愚昧的国家呀。

    想到这，杰伊后悔自己之前话太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把自己现代人的思想主张代入到封建异世界来，殊不知这些过于进步开明的言论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罪名。

    “噢对了他们穿的衣服跟你一样，”波旁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跟杰伊说道：“辛迪加穿的制式服装跟你的有点像喔，都是这种颜色的大衣和裤子，为了隐藏自己的面貌，他们还喜欢戴宽大的帽子。”

    “什么？什么品味啊，跟我穿的一样？”

    “哈哈。”

    笑完后，波旁队长咂咂嘴，又肥又油的两片嘴唇像是火腿肠一样相互碰撞，发出砸吧砸吧的恼人声响，听得杰伊和佐利金一阵烦闷。

    波旁队长大概是觉得说话久了，喉咙发干，于是他缓缓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由天鹅绒和蚁牛皮做成的舒适椅子上，慵懒地伸了个腰，然后在橡木制作的豪华办公桌上拿起用猛犸象牙制成的水杯。

    这些家具器物实在是太奢侈高档了，与窄小朴素的门卫室格格不入，定是波旁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看来就算沦落到困守监狱，波旁队长依然忘不了奢华萎靡的生活作风。

    在波旁的身后的墙面上，还悬挂着一幅新装上去的地图，地图很崭新，与枯黄的墙壁格格不入，大概是波旁自己装上去的。

    这幅地图显示的是本地的地理版图，只见伯尔维治镇标注在长方形地图靠近中点的西南侧，镇子西面毗邻被称为迷雾河岸的沼泽地，沼泽地再往西就是湍急的流溪河。

    从流溪河分出一条笔直的溪流，从西往东地流向镇子郊区东部的农场，伯尔维治镇和迷雾河岸就坐落于这条小溪的左岸，也就是位于小溪的北边，与小溪南边的恶魔十字监狱和叉形路口隔溪相望。

    小溪南边的恶魔十字监狱地处流溪河与小溪交汇口的沿岸河滩地，北对充满迷雾和沼泽的迷雾河岸，东面则是杰伊之前去过的Y字形岔路口，岔路口往西北翻过斜坡来到恶魔十字监狱城门前的空地，往东北通过数条石桥越过小溪，进入伯尔维治镇的城区。

    穿过伯尔维治镇原本繁华的商业街和镇公所继续往北，则能看到伯尔维男爵的贵族乡间庄园，抑或者到达伯尔维治镇东北角的十松庄，再往北边望去则是诸如此类的大小村落，以此构成邓肯瓦尔德领最南面的边境地区——伯尔维治地区。

    伯尔维治地区地处邓肯瓦尔德领的最南端，其左与同属该行省的安达克维亚地区隔着南北流向的流溪河相望，越过安达克维亚矿地的西南方向，便能进入帝国中心行省米登领的边界地带。

    伯尔维治地区其右是群山峻岭和茫茫林海，跋涉高山险阻，穿越森林沼泽能抵达邓肯瓦尔德的其他地区，或者直接进入东南方向的霍克领。

    如果从伯尔维治地区的北部继续往上走，越过一百多公里便能依稀见到隆杉德的轮廓，隆杉德是邓肯瓦尔德领南部的军事重镇，一座人口近千万的大型城市，邓肯瓦尔德大部分行省军团的驻地和集结地点。

    在地图上能看到波旁队长作下的标记，他在伯尔维治镇的镇公所，也就是镇子的行政中心画了一个圈，从这个圆圈向北衍生出一条虚线，兜兜转转地绕过北边郊区的几处拐角点，想要钻进大道直扑十松庄，进而走出伯尔维治地区，往隆杉德的方向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