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秋水微凉

第十二章

    贾绣文孤身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船里不言不语,头上戴着重重的新娘头饰压着她抬不起头来,盖头将外面的秋光全部遮挡分不清日与夜,她静静地听着船外的水声,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船行每一里她的心就感受到微微的阵痛,每一寸的疼痛如同剥笋一般化为一层一层,她默默不语任船漂泊不问方向也不知归程,此情此景有多么的熟悉?从汴京到临川,从临川又到建业,现在从建业又要去西凉,一路的颠沛流离辗转反侧到底何处才算安稳?船儿在河中不知游荡了多久终于靠了岸,绣文被安排上了马车,路途遥远车马奔波绣文低着头靠在窗旁任凭马儿一路驰骋,此情此景与从汴京到临川多么相似,细想起来在临川的时光是最美好的回忆,现在绣文终于要从江南走入大漠。

    此时顾彦青的船已经到达建业,他下了船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寻,于是便在玉鸣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身下来,客栈的店家一听姓顾又是从建业之外的地界来的,立马将消息告诉了周全,原来自从绣文三人在建业安身下来,周全就开始在街上的客栈和渡口的码头各处打探消息,问店家和船家如果有姓顾的公子一定要转告于他,顾彦青入驻后店家急急忙忙地跑向贾府转告周全,周全与小倩这几日在院中很是着急,倩儿每天以泪洗面坐在绣文的梳妆台前迟迟不肯起,睹物思人也好内心自责也罢现在的倩儿非常后悔,悔于回建业悔于那夜喝醉让绣文一人独行远走,她手中攥着荷包泪水流淌,她想追随绣文而去却被周全阻止,一来天高路远不知绣文行踪无处可寻,二来倘若追去如若贾征回来或是顾彦青前来都无人告之他们绣文之事前因后果,如若这般绣文更是无望归来了,他们二人度日如年,白天倩儿守着小院不敢离开一步,周全就跑到渡口和街上的客栈全力寻找顾彦青的踪迹,终于玉鸣大街上的店家一路小跑前来告诉周全今日有一位顾姓公子入驻,这才让二人心中产生了希望,周全一听姓“顾”连忙随着店家跑到客栈,此时彦青刚入驻想找寻绣文踪迹还没个头绪,建业虽不大但是要找寻李府还是贾府?问店家还是直接找到望火楼呢?正在踌躇之际只听门外一阵跑步声越来越近,随之就是猛烈的敲门声响起,彦青打开门一看,周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彦青见到周全喜出望外,一切的忧虑都如释重负一般,把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周全看见了彦青眼眶顿觉发酸,双手扶住彦青半天也说不出来话,彦青本以为周全是多日不见他略有激动,看着他此刻的表情才警觉到一定是绣文出事了,是绣文病了吗?还是有其它隐情?彦青此刻尽量让自己不慌张,他先把周全拉在椅子旁就座,给他倒了一杯水,彦青缓缓地说:“我知你见我甚是激动,只有一件事问你,绣文她还安好?她可安好?”周全一听到绣文这个名字,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恸哭起来,边哭着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并告诉了彦青,彦青只剩下震惊坐在了床榻上,周全讲完二人都沉默不语了,彦青眼里含着泪望着窗外对周全说:先带我去绣文的梳妆台,我想看一眼她留给我的信。”周全擦了擦眼泪,带着彦青走向贾府,一路上彦青无心看风景也无心看街上的热闹,此时心中唯有想办法找回绣文,留守的倩儿在小院之中不停地踱来踱去,一边碎碎念着贾大哥何时归,一边念着夫人可要有灵让绣文快归来,人也许在不自信的时候就会迷信,这些念想都化为了倩儿对绣文的思念与担心,倩儿从小院的门缝中再望,果然看见了顾彦青与周全风风火火地赶来,她立刻打开了门冲了出去,与周全见到彦青的表情一样,倩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何才来!绣文她已去了西凉......”然后就泣不成声。

    周全一路小跑将彦青带到绣文的闺房,彦青缓缓推开门,屋里一切都异常安静,推开的这扇门让往事都例例在目起来,一切与绣文的过往都浮现出来,他仿佛看见绣文还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插凤钗、仿佛看见绣文在桌前一针一线地绣着桂花儿荷包、仿佛看见绣文斜靠着玉枕上望着墙上的牡丹罗裙,仿佛看见那年冬日绣文一病不起见他进来终于睁开了眼与他说话、仿佛看见绣文在这个梳妆台前给他写小笺......彦青无语坐在这个梳妆台前看着绣文写给他的小笺,他打开所见绣文讲述事情的过往,当他读到绣文所写“但见孤帆随影去,未见离人堤上愁”“未曾与君话别离,未曾幽约踏青洲”之时终于泪湿眼眶,终究是迟了一步,这一步也许就是迟了今世。

    倩儿哭着说:“文儿让我转与你,并告诉你,她......她未曾负于你,文儿说这红红的桂花手巾也叫我转与你,让彦青可寻一位可心之人待洞房花烛之夜将此戴在那可心之人的头上,然后百年好合......”彦青听完拿着手巾将它紧紧放在手中,将身转向幽窗微微抽泣低声回倩儿:“她不曾负我,怎会负我?是我迟了一步,终是我负了她,如若我早已来建业她便不会这般苦!”倩儿不语点头流泪,看见彦青如此伤心转身出门走了出去,彦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绣文的闺房里,仿佛味觉还提醒着彦青闺房里还残留着绣文身上的桂花儿香,总之桂花余香将这千丝万缕都化为相思在这屋中回荡。

    不知彦青坐了多久,待日影横斜照幽窗之时彦青走出了屋子,开门才知原来周全与倩儿一直守在门外,彦青定了定神道:“我定将绣文找回,无论她身处何方我也要将她寻回,一切等见了她人我方安稳。”周全与倩儿二人听了彦青如此坚决的话,互相望了望都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彦青接着说:“我先回客栈想一想那西凉要怎样走,要怎样的路程细细做规划,今天不会有船来,明日有船一到,我将上路跟着绣文的踪迹一路寻去,定要将她追回!”

    “彦青有你这句话我也是安心,若是绣文回来她与你我是放心了!”周全用力的点头道,接着说:“明日我也与你一同上路,现在就是等你和贾大哥,我和倩儿二人不敢离开半步,你来了终是好的,倩儿还留在贾府等贾大哥回来好与他细述过往,然后听他一并安排!就说我与彦青先前一步了!”倩儿听后也找不出别的法子眼下只有此路一条,只好应了下来点点头同意了。

    此际三人拿定主意之时忽闻门外一阵车马喧嚣,仿佛一众人马从远处而来,周全从门里向外一望,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远远望见贾征骑着马带着车队往贾府的方向赶来,贾征挺胸抬头目光炯炯不苟言笑眼神紧盯着贾府的门,眼看越走越近了周全反而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倩儿见状忙道:“这会子又看傻了不成?还如何去西凉?”边说着边也同往外看,这不看则已一看倩儿激动地连忙打开了门狂奔马队而去,见着倩儿冲了出去,周全这才回过神儿来,原来不是在梦里真是贾征回来了,彦青也走出门口向前而望,他没有见过贾征但彦青心知,如若这个哥哥知道妹妹的近况定会急疯了。

    倩儿冲到贾征的马前,还没等贾征问话就急着喊:“贾大哥!贾大哥!你可回来了!绣文她......”也顾不得说完话了,倩儿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周全随后也冲了过来道:“绣文她走了......”贾征骑在马上一听绣文二个字立刻下了马将他二人扶起,贾征马后的轿子里也紧随走下来一位面容娇羞流海整齐的少妇,手里拿着绸巾连忙扶起倩儿道:“倩儿且起来慢慢说话,文儿她?”

    “嫂嫂!你有所不知,贾老爷将绣文嫁到了西凉了,你们迟了迟了一步!”说完又哭了起来,这少妇一听此消息不由分说的也跟着落泪,抬头望着贾征,贾征听完这几个字宛如晴天霹雳皱起了眉头对少妇说:“玉桦你且先莫哭,咱们先回至屋中问过究竟再哭也不迟。”说完扶住玉桦往院子里走去,紧随着玉桦落轿的是一位略纪年长的老妇人,她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幼孩,那幼孩被这吵闹声惊醒后马上大哭不止起来,玉桦连忙接过正在哭闹的孩童,边哄着边与众人走入院中,彦青看了众人的反应也黯然地紧跟其后。

    众人进院的声响将贾良与频莹的午觉也打扰了,贾良从后院走身走前堂并坐在正堂中央,频莹坐在右侧一直眼望着众人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也纹丝不动,贾征见到父亲立即行礼问好,转头看见频莹也被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惊呆了,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也向频莹问好,这时周全带着彦青上前两步对贾良与贾征介绍:“回老爷和贾大哥,这位就是绣文在信中所提的顾彦青,也是绣文临行前留信与他的那位顾公子。”贾良一听马上细打量眼前这一表人材的顾彦青,彦青马上行礼道:“给贾伯父与贾大哥请安!小生就是顾彦青确是绣文信中提及此人,我与绣文在临川......”没等彦青讲完,频莹一听顾公子马上道:“哟!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人算齐了!征儿也回了,顾公子也来了,你说这巧不巧,偏偏那绣文确远走了......”正要接着往下说,贾良马上打断她道:“先让征儿一家安身!”频莹马上闭嘴不说话了,这时玉桦抱着孩儿上前一步道:“给父亲大人和频莹姨娘请安!”频莹眼皮也不抬说:“可算有个说话不添堵的人儿出现喽!”贾良见状马上给频莹使眼色道:“眼下你就少说点儿吧!”频莹叹了口气不语了。

    贾征听到顾彦青三个字连忙走到他身旁道:“你就是文儿在信中所说的彦青?我是文儿的哥哥贾征,承蒙你照顾文儿让她在临川安然。”彦青立马双手作揖回:“贾大哥在此,顾彦青有礼了!此际时不我待就长话短说,我与绣文真心相对还望贾大哥体谅!眼下绣文出嫁西凉我刚与周全商议明日起程去寻她踪迹,正遇你回也是巧事,刚好把此事前因后果一并讲清。”说完转向贾良行礼道:“小生顾彦青见过贾伯父!此际时间紧迫小生失礼长话短说也罢,我与绣文真心相待此行本是受父母之命请求伯父答应我与绣文的婚事,无奈得知绣文已出嫁于西凉,我知并非绣文本意,明日我将与周全去寻她,想把绣文接回至安阳娶她成亲,我知此行有些匆忙但眼下却无其他方法,请伯父成全。”说完行大礼以表谢意。

    频莹一听接回绣文与她成亲,马上站了起来道:“你一介书生既无聘礼又无媒妁之言何出此语?再说那凉王也是你们这般人等可得罪的?还有你若心系绣文为何迟迟不来?现在她已是凉王夫人你又来有何用!”说完转身去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