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秋水微凉

第十九章

    “只是绣文的下巴受伤了,左侧下巴有一处印记,这在之前是没有的,她在临川也不应会有的,她在临川没有受伤?”贾征问。

    彦青拼命回忆他与绣文在临川的过往确信地说:“绣文在临川并没有受伤,一定是从建业前往西凉的途中受了伤如同我的手臂。”

    “想来也是,若是在临川受伤你会与我提及,若是在建业受伤,周全与倩儿早就会说起,你说的没错,绣文是在路途中受的伤,所以这心里的伤痛也可想而知了,从汴京到临川,从临川再到建业,而今又独行于西凉,我们如今寻来还好,如若寻不到她......”贾征坐在椅子上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彦青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去看一眼绣文,只站在床前望一眼即可。”

    “好,你去吧。”贾征叹了口气低声回。

    彦青拿着烛火走到了绣文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绣文的门,他缓缓走到绣文的床前,烛光照映在绣文的脸上,眼前的绣文还是那样的清秀,瘦了一圈的她此刻安睡在床上,细心的彦青还是发现了枕边的泪痕滋,他望着绣文,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说出,他想看清绣文的那块伤疤,只是夜色太浓看不清楚,彦青帮绣文盖了一下被子就出去了。

    大漠里雨过之后天就晴朗,这几日天气干燥,绣文将贾征从沙泉带来的梨子做成饮子水给大家喝,贾征看着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转的绣文很是安心,九月也很好奇在江南有什么好玩之物,缠着彦青与贾征道与她听,彦青说:“江南的女子每逢春日会踏青与放纸鸢,但是来至西凉我且发现这里的风极大,是易放纸鸢的。”

    九月听了新鲜事物,好奇地睁大双眼问:“彦哥哥你且做来看看嘛!”彦青见九月来了兴致,忙问在旁边不语的绣文:“你说好不好?”绣文还是不语只是微笑。

    彦青到厨房找来细木条,对九月说:“本应是竹子做成,可是在西凉不好找到这什物且用细木条吧?”

    “甚好!”九月兴奋地说。

    彦青将细木条用细绳绑住,又将纸沾了米糊粘在细木条上,为了防止掉下来,彦青又用细丝缠绕了一圈,虽比不上街上手艺人那般精巧,也算是好物一件,彦青把小院门打开对九月说:“你且在这湖的周围跑一圈,试试看它可否起飞。”九月接过风筝细细端详,随即将它举起绕着沙湖跑了起来,西凉的风将风筝高高的吹上天,蓝蓝的天上飘起了希望,绣文抬头抑望那逆风而飞的风筝微微地笑着,眼睛随着风筝走远,仿佛回到了江南。

    彦青只是站在绣文的身旁望着她,待她抬头之际看见了在夜里无法辨认的那块下巴上的伤疤,那疤如同黄豆一般的大,由此可想当时的血流满面,彦青心疼地想伸出手去抚摸,又怕勾起绣文的伤心往事便作罢,轻声地向绣文问了一句:“还疼吗?”绣文听到了彦青的问话,眼神突然凌乱了起来,用手巾捂住了伤疤,低着头不说话,定了定神后,摇了摇头就走回了院子,彦青望着绣文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于眼前。

    九月兴奋地跑回来道:“这风筝可真好玩又有趣!只需我用手一牵,再向前努力地跑,它就轻轻地借着风飞上了天,它飞了我也累了,彦哥哥咱们回去找文姐姐一起吃些什物吧?”

    “好”彦青回。

    “为何文姐姐不理你?她是不是生你的气了?我见她只与征哥哥说话却一句话也不与你说,这是为何?”九月天真地问彦青。

    “文姐姐心里有很多话,只是还不是说出的时候,她也许也在生我的气吧!不急,我只需这样守着她,终有一天她会与我说话的。”彦青道。

    贾征看见疯跑回来的九月道:“你这丫头真像绣文儿时的模样,甚是活泼与古怪!九月这几日天气晴好,明日我想去沙泉小住几日与你父亲谈些事宜,更想拜见一下你的母亲之美公主,你可愿意与我同回沙泉?”

    “甚好!甚好!我能否与征哥哥骑马而归?爹平日里不叫我一个人骑马,也许是担心我疯跑吧,总是一群人与我骑骆驼,我且觉得慢了些,明日就你我二人骑马而去如何?”

    “原来九月会骑马,甚好!那就你我二人骑马而去!”贾征道。

    九月开心极了,清洲从来没有这样的热闹,不仅有绣文陪伴,还有二位哥哥的到来,在这清洲之上再也不是一处冷清之地有了,现在变得热闹起来,有了温暖也有了希望。

    次日贾征与九月准备回到沙泉,贾征骑上了一匹骏马,九月见状也快速地骑上了一匹,待她坐到了马上,只见她一拉缰绳口中吹了一个口哨,那马儿像听懂了九月的暗语一般疾驰而狂奔起来,只见九月不慌不忙眼睛定在前方,回头对绣文大声道:“文姐姐我与征哥哥去沙泉小住几日,你且不要再生彦哥哥的气了!”说完就消失在了漠漠的黄沙里,贾征将马骑到彦青身边道:“我且去几日,你好也与绣文相处相处,她会与你说话的。”说完就策马飞驰去追赶九月了,直到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绣文还是站在沙湖前不愿回去。

    彦青望着绣文走近她的身旁轻声道:“天气寒凉且回去吧。”绣文点点头,随着彦青走入了屋中,两人相望而无言,绣文低着头不看彦青,手里一直攥着手巾,彦青用手拉住绣文,绣文用力的挣脱转过头去不看他,彦青道:“我知你心里有许多话,却也无从讲起,我想你定是有些怨我对不对?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且不用说如何?且让我陪着你就好,好不好?”

    绣文点点头走回到了屋里,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彦青还是忍不住问了:“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赶到建业吗?”绣文倚靠着门低着头不动,彦青走过去道:“好!我且不问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语如何?你我算来也相识第二个冬日了,今年的冬日且回不去临川,看不成那石头上的字了,明年我定带你去看如何?”绣文抬头看了看彦青,眼睛里都是凌乱,她还是走进了屋关上了门再也没有出来。

    彦青一个人坐回在院子里,西凉的风伴着月夜而来,四面无声亦无人,他心里沉重想着绣文在这里挨过了多少个日夜,如若九月没有到来的那些日子里,她一个人又是如何度过的呢?一个人出走西凉,前途未卜也没有倩儿与周全的陪伴,眼中所及之处都是陌生,那个与凉王见面的夜色里,绣文该多么的害怕与无助?彦青想到这些,心里不觉悲伤起来,夜色渐浓绣文睡去了,彦青还是照旧点了灯,轻轻地走进绣文的房间去看一眼她,他站在绣文的身边感觉此刻他离绣文是这样近也那般远,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张熟悉与牵挂的脸,那张曾经只看到他就会笑逐颜开的脸,如今这些灿烂的笑容都如同这夜色的到来一般隐藏了起来,彦青很想把它们都找出来,可是这大漠的冬日真是寒凉啊!彦青叹了一口气随手帮绣文盖了一下被子就走出去了。

    彦青起得很早就到厨房拿着面粉琢磨着给绣文做些吃的,绣文听到彦青的声响前来,看见他将面粉洒满桌子,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临川的那个除夕,那日是这般的好,可如今为何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呢?“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原来这世上真有此种情景,这是心里的苦噎住了嘴里的话,绣文不语前去帮忙,彦青见绣文过来了,心里还是很高兴,连忙挽起袖子将面粉铺满,此时绣文也看见了彦青手臂上的刀疤,绣文知道那是彦青寻她而来才受的伤,绣文不语用手轻轻抚摸这受了伤的手臂,抬头望着彦青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上一次与彦青和面是在冬日,如今却两颗心如此的遥远,绣文的心里很是难过。

    彦青见状赶忙把袖子放下着急地说:“这冬日里西凉天气太寒凉,如今这伤已是好些了,一点都不疼,只是在手臂上看起来吓人罢了,你看这回就看不见了。”

    绣文擦了擦泪点了点头,与彦青一同做饼,虽然绣文还是不想说话,彦青心里已是很高兴,他知道绣文此刻的心里还有他,还放不下还有牵挂和心疼,那个在江南与他一同走入梅林深入的绣文会回来的,在冬日结束前她就会回来,只是自己在这些种种遭遇之中迟了一步,这一步就是隔了一个心里的天涯。

    大漠里的月色来得特别早,四际无人也无声,只闻风沙在耳边轻语却寻无迹,绣文早早便入睡了,彦青在夜里还是点了灯去看绣文,他就是想静静地望着她是否安然,他只想静静地望着那张熟睡中熟悉的脸,启盼着绣文笑着对他说:“彦青!你来了?”

    彦青照旧给绣文盖好被子以抵御大漠里的寒凉,只是他也想温暖绣文那颗受了伤的心,彦青无奈地转身正要离开,此际绣文轻唤了一声:“彦青”,彦青以为听错了,定了定神泪眼回头看见了起身而坐的绣文,绣文的脸在这夜色朦胧之中更显清秀,彦青微微笑道:“我只是近来想看看你是否安睡,也怕你着了寒凉,也担心你屋子里的烛花未剪夜里起身害怕......”绣文点点头不语,彦青转身道:“你且好生休息,我这就回。”

    绣文又轻语:“彦青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彦青终于听到绣文开口与他说话,便马上走向了绣文身旁道:“你终于与我说话了,我甚是担心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不知要如何处之,我知你还在怨我为何迟到建业,我真不知这些过往要从何说起,如若有先知我定是不让你回建业的。”说完彦青也泪含眼底,绣文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彦青双手抱住绣文,绣文将头埋进他的肩膀里恸哭起来:“我并没有怨你,虽然万般想见你,但却不愿你来,想着你在江南娶一女子可与她安好一生也足以,不必为寻我而来此地,这一来也许就有去而无回,你若是安好我也会替你高兴。”

    “我与别家女子且能安好?如若没有你,我且今生也是不可安好了,你可否能忘了我?忘记你我在临川的过往?忘了那条古街?那丛桂花树?那片梅林深处?”彦青动情地说。

    “你若忘了我,又为何在岩画上提及我的名字?”彦青紧紧地拥抱住绣文,很担心一放手她就又消失于天际。

    绣文哭着道:“我且不会怨任何一个人,只是在想着为何我离开建业在船里独坐之时,骑着骆驼走入沙漠之际,遥看百川度日如年之日,山中岩画刻下你的名字的瞬间,为何你都不在?偏偏为何你都不在?我只像跌入深渊一般无底下行却看不见光,为何你不在?你去哪里了?我很想你都在。”

    彦青捧起绣文的脸,看着她的泪眼道:“从此以后,此生我都会在!”绣文点点头,紧紧地拥抱着彦青,二人终于释怀续了前缘,这一刻的拥抱要经过多少岁月里的寻找,要等多少个命运的轮回。

    贾征与九月飞奔向沙泉,贾征迎风看着九月想起了绣文在汴京爬到了梨树上的模样,九月像极了年少时的绣文,她快乐且简单,无忧与勇敢,贾征知道绣文也曾这般被自己宠爱过,他笑着对九月说:“没想到你骑马是这般的好!”

    “征哥哥有所不知,爹说在西凉的女子就算不会绣花儿也要会骑马!看咱们这般的速度转眼就到了沙泉,还是骑马快些吧?”说完九月随即跳下了马,贾征听完点头同意也下了马,二人走入西凉王的帐篷里。

    贾征见了凉王双手作揖道:“贾征已见过吾妹绣文,承蒙凉王大恩大义,绣文安好我且安心,幸亏有九月陪伴左右,吾妹的生活有了生机。”

    凉王大笑:“贾公子莫客气!老夫岂是趁人之危的人?这且不是叫别的部落的好汉们笑话?你们二人来得正好,这就见过夫人之美公主。”凉王说完将手指向贾征身后,九月转身瞧见了母亲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搂住之美公主的脖子叫:“终于见到娘了,你可想九月了吗?”之美公主笑着对贾征道:“贾公子且不用客气,你看这小女真真叫我宠坏了!”听完此话凉王大笑起来道:“贾公子且坐不要客气!”

    贾征坐在凉王身边问之美公主:“不知公主来至西凉是否习惯?听九月说您身体有恙不知现在已安好?”

    “劳烦公子惦记!我从江南而来饮食之物甚是习惯,只是这冬日里的寒风还是惹得我头痛,还好冬日里凉王建了这些温暖的帐篷可以避寒生暖也是极好的,起先几年也是甚念故乡风物,至从有了九月的陪伴日子越发过得快了些,也是有些时日未回故土,故乡可别来无恙?”之美公主问。

    贾征低头叹息了一阵不得不提及从汴京失守到江南的整个过往,之美公主听后频频落泪感叹道:“你也是一名有勇之将,如今为了找寻妹妹出走西凉可见是有情有义之人!”凉王听了用手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大声道:“他乡虽好也不比故土!英雄你受累了!这个唐大人我定要好好细说与他,我这就要提笔述与唐大人叫你守着建业,如若不是他阴差阳错自以为是的安排也不会劳烦英雄出了阳关!”

    贾征听后连忙起身作揖道:“凉王莫急待过了冬日开了山,我与彦青将绣文带回至建业一切安排妥当后,一切会细数过往的。”

    凉王和之美公主听后点点头,九月听了着急地站了起来道:“我且不盼着明年春日开山呢!这些时日文姐姐与我很是快活,你们若是明年走了我要如何是好?”

    凉王一听道:“你也可与一起同去江南,再到江南也找一英雄嫁了可好啊?”

    九月一听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对凉王说:“爹只会取笑我!九月才不嫁人呢!要一直陪着娘和爹,如若真是到了江南定是像文姐姐那般想家。”

    “冬日里我头疼不便出门,也未去清洲见过绣文,她可安好?”之美公主问贾征。

    “回公主吾妹安好,有公主照顾她安好!”

    “眼下也快到了除夕派些人去将顾公子与绣文一同接来过新年,过了年就是立春,这节气是很准的,只待立春你们上路只会一路顺畅,不比寒秋出阳关这般艰难,此回有你与顾公子凉王还会再派一些人手前往就会少吃不少苦头。”公主道。

    “谢过公主!那就劳烦公主将吾妹与彦青一同接入沙泉,过了年我们三人从沙泉同回到建业。”贾征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