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章:鸭血汤
朱标看看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爹,此处人多嘴杂,您看...不如咱们找个雅间儿?”
朱元璋斜着眼儿看了朱标半晌:
“快着点儿,别让汤饼走了味儿!”
......
朱标很高兴,一向固执的朱元璋这回终于听了自己的劝,找了个雅间。
有大孙子在的时候,老爷子总是笑眯眯的,出奇的好说话。
隔壁就有个酒楼,一行人腾腾腾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正上楼梯的功夫,一旁跑堂的小二正往跟前凑着:
“几位爷,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蓝玉回头拦住了,撂给他一锭银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滚下去,二楼爷包了,不需要伺候,谁也不准上来”
到了雅间,李文忠就开始忙前忙后的张罗:
“傅让,你去街头那家有个炖狗肉的摊子,要几斤狗肉,今儿个要是有狗宝,也给带回来。”
又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李景隆:
“你去街尾有家点心铺子,要几样点心,带馅儿,嗯...要咸口儿的!”
说完又一指旁边的常茂:
“坏水儿,你去要坛酒,二十年的状元红最好,皇爷得意这口,再让店家做几道拿手的菜,要条鱼,要个鼋头火腿(yuan),再来个汤,炖个羊肉,我看门口挂的还有野兔,这个时节的兔子最香,烤一只!再炒个三丝,拌个茄瓜!”
“就这吧!剩下的让店家自己看着办”
李文忠低头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一指旁边的常家老二常升:
“脓包,你也别闲着,去后厨看着去,从头到尾的看着,做好了要让人试菜!”
想了想感觉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扭头看着朱元璋:
“舅,您看?”
朱元璋拉着朱雄英正兴致勃勃的趴在窗口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听到李文忠的话,头也没回:
“吩咐一声,让跟着的弟兄在下头找个桌,咱这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朱雄英惊讶的看了眼老爷子的侧脸:处处留心皆学问呐,看着皇爷爷一副傻大憨粗的样子,实际则心细如发,怪不得起事那几年,手下士卒甘效死命。
“在看啥?”
朱雄英咧着嘴:“孙儿又跟皇爷爷学了一招....”
......
一番折腾,饭菜终于上齐了,朱元璋接过朱标手里的筷子,刚要夹菜,外边整个的闹腾了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咋回事?”
朱元璋捧个碗又站到了窗口,呲溜了一口鸭血汤。
只见外边街道上站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拿了把刀,鲜红的血顺着刀锋往下淌,看着对他避如蛇蝎的众人,无助的摆着手,一直重复三个字: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朱元璋皱着眉毛:
“咱咋瞅着这个后生眼熟?”
朱雄英也挤到前头,踮着脚往外看,思索了一下:
“嗷!皇爷爷,草头村,那个杀羊的,叫...有涿”
......
人群正在闹腾着,旁边忽闪忽闪的走过来一顶绿轿,慢悠悠的停到了有涿的跟前。
从轿子上下来一名文官,看模样三旬上下,国字脸,样貌倒是生的堂堂正正,身着绿色的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鸂鶒(xichi),手握腰带,嘴唇上边带着两捋八字胡,看着有些威严。
斜眉楞眼的扫了扫旁边的百姓,胳膊用劲儿把官服宽大的袖子往上攒了攒:
“本官巡察御史雷励,有何冤屈速向本官陈奏”
洪武朝的官儿都谨慎。
虽说是打着官腔说话,但是雷励的调子定的很低,毕竟这里是京城,随便撒泡尿,都不一定会浇到哪位真神的坟头。
他一个七品的巡查御史,看着权大,谁都能管,但实际上谁都得罪不起,万一人群里有个大个儿的,扭头参他一本......
又看向有涿,皱了皱眉,指了指他手里的剔骨刀:
“还不扔了?”
说着一指惊慌失措的有涿:
“押到都察院,这个案子,本官接了”
......
“不跟百姓摆谱...这官儿还凑合”阁楼上的朱元璋倒是看的连连点头,扭头看向朱标:“这家伙哪来的?”
朱标想了想:“都察院的官儿,去年新晋的巡察御史,倒还是个本分的人...”
“到时候案卷给咱,咱要看”
朱雄英一听就知道,朱元璋看上这个叫雷励的御史了,老爷子最烦的就是那种向百姓要画面儿的人,从刚才的情况看,这个雷励还算不错。
因为官儿少,老爷子用人一向不拘一格,只要这个案子办的妥帖,升官儿应该是少不了......
......
刚回到宫里,今儿个随驾朱元璋微服私访,学文学武的师傅给朱雄英放了一整天的假,吃了晌午的饭也才刚过了午时。
朱雄英是个懒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回到坤宁宫,朱雄英正琢磨着下午干点啥,颇有些得意:整整半天,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富裕的假期了!
“哎呦,舒坦!”
朱雄英穿着贴身的小衣,刚躺到自己的小床上,朱标推门就进来了,看见朱雄英在床上趴着,目光一滞,抓起朱雄英的小靴子就往朱雄英屁股上揍,边打边说:
“懒蛋,吃饱就睡!这会儿父皇在奉天殿,母后在惠妃宫里,孤看谁能救的了你!”
揍了两下,朱标有些余怒未消:
“赶紧穿好了起来,随孤去接个人!”
“不是接个人还能是接个鬼不成!”朱雄英挨了揍,慢吞吞的从床上起身,嘴里还嘟囔着,看着朱标的一双好看的剑眉又立了起来,赶忙改口:
“父亲大人,咱们要去接谁?”
看朱雄英这么识时务,朱标也没好气的点了点朱雄英的额头:
“敢和孤这么说话的,整个大明也只有你了!”
朱雄英摇了摇朱标的手臂:“我是父亲的亲儿子嘛!咱们接谁去呀?”
“你沐大伯还有何福儿”
朱雄英有些纳闷,现在的云南刚刚结束战事,守卫的要冲、各方的抚恤、前朝的余孽,处处都要管着,军事民事忙的飞起,像沐英这样的人,更是片刻都离不了,怎么会这个时候诏他进京:
“云南的事儿结了?”
朱标牵着朱雄英的手,过门槛的时候还轻轻往上提了下:
“战事方熄,不过当地民情复杂,地形险要,所处位置又十分特殊,北连川蜀,东南与安南接轨,西南又接壤缅甸”
朱标又眯了眯眼睛,看着有些危险:
“蜀地还好说,可安南和缅甸是大明的附属国,要多些思量...”
“具体的用兵、驻扎、民事不是折子里一句两句说的明白的”
“具体怎么行事,还要你皇爷爷会同朝廷官员拿个章程”
沐英是轻装简行,倒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到城门口接,所以朱标也是一身常服的站在宫门口等着。
......
“臣叩见太子殿下!叩见皇长孙殿下!”
朱雄英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汉子:眉毛很粗,虽然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征战,但是脸上却很白净。
只是不怒自威的气质让整个人显得十分严肃,一眉一眼像是被刀子刻出来的一样,一瞅就知道是个很正派的人。
身后一起跪着的,是沐英的长子沐春,今年才刚满十九岁,跟他爹仿佛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不过却是浑身的灵气,小眼睛滴溜滴溜的乱转,倒是跟他爹不苟言笑的神情截然不同,看样子是个淘气的货。
朱雄英黯然一叹:沐家满门忠烈呀,记得最后一任黔国公沐天波是跟着南明皇帝死在了缅甸,韦小宝里边那个沐王府的沐剑屏好像就是沐家的后代,要是将来太子...我这一脉有不错的孩子,倒是可以跟沐家联个姻...
朱标却十分不乐意,上前直接拉住了沐英的手,硬生生的把沐英拽了起来:
“大哥,这是干什么,凭白的生分了!”
朱雄英看的出来,朱标这次真不是客套,这声大哥也是叫的情真意切,还颇有一番孺慕之情!
这时候朱雄英才有功夫看了一眼旁边的何福儿:面相倒是憨厚,渍渍渍,这也是个跟着皇爷爷打仗猛地一批,四叔靖难满裤兜拉稀的人,和李景隆他俩大哥不说二哥.....
见到了久违的故人,朱标也很高兴:
“走,今日不说公事,孤给你们接风!”
回到东宫,有小厨房效率就是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的菜,朱标亲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沐英的碗里:
“父皇今日太忙,暂时没有空见你们,等吃了饭,咱们先去见见母后,孤还没有跟母后说你们回来的消息,等会儿见了你们,母后一定很高兴!”
又扭头给何福夹了口菜:
“何福儿,你可又晒黑了!”
“渍渍渍”说完又一副不平的咂咂嘴: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你这满身心眼儿的人,却长了张厚道的脸,真是让孤生气!”
何福也是老爷子的义子,比朱标年龄小,从小跟着朱标屁股后头长大的孩子,咧着嘴一笑,显得更憨厚了:
“嘿嘿,咱怎么敢跟太子爷耍心眼儿”
对于这些人,朱标用着比亲弟弟还放心,有亲弟弟的感情,却没有亲弟弟的血脉...
再加上饭桌上的人都是内亲,朱标也不像往常一样端着,说话颇为随意,更是频频举杯,整个桌上的氛围已经达到了顶峰。
沐春喝了几碗酒,这会儿脸色已经潮红,大着舌头向朱标敬酒:
“太...太子殿下,咱...臣要娶亲了,咱看上一名苗家的姑娘....真是带劲!我爹已经同意了,让我娶她为妻”
沐春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大龄青年,娶亲倒是不稀奇。
不过按照老爷子前几日发到云南的旨意是要沐英镇守云南,那样一来,沐家与当地旺族联姻,以安当地人心确实势在必行。
只是沐春的身份比较特殊,沐家和太子的关系太近了,沐春的婚事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没有太子的点头谁也娶不了。
所以沐英来的时候就提前跟沐春交代过,跟太子提一嘴成亲的事,问问太子的意思,不过看沐春那副紧张的模样,想必是对那苗家女子爱极了。
“哦?”朱标饶有兴趣的挑挑眉毛:“小春子花花肠子不少啊!这才刚出征几个月,连媳妇自己都找好了?”
接着低头沉吟了下:“成,到时候孤亲自给你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