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晚唐当军阀

031章 杀不能杀,抢不得抢,还夺他做甚

    单凭朱武守着粮仓却忧心吃食不足,便可知他不似寻常匪首,只图一时欢快。

    他是诚心为众弟兄们谋长远生计的。

    然而朱武所算,还只是各部合千三百士卒所需。

    还有这满城的百姓呢?

    整个随州城,可就只有这一处粮仓啊。

    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满城上万百姓可都指着这粮仓的粮食活命。

    ……

    下午。

    该去找山隼谈谈了。

    一入城西,便是冲天的血腥气,连岑炳见惯行伍厮杀,都忍不住一阵阵胃里翻腾。

    杀人也还罢了,连尸首都不愿处理。

    岑炳一路走来,没少看见随意散落街巷里的残骸,且大多身穿麻布衣物,普通百姓人家而已。还有的只剩下个脑袋,高挂在当街两侧的杆子上……

    岑炳有些明白了,山隼或是有意不准收敛尸首,就是要用来恐吓百姓。

    “这秃贼,就是个禽兽!”岑宝此言恰如其分。

    山隼住在一处原当地富商的大宅子里。

    岑炳正欲登门,却被拦了下来。

    岑宝早憋了一肚子,出口便骂:“瞎了你的狗眼!俺阿哥也敢拦?”

    那门卒不敢回骂,但也不愿放行:“这是城西,顶头发话了,岑统领说了不算。”

    “放屁!阿哥说了不算?轮到他秃贼说了算?!”

    岑宝又欲发火,被岑炳拦了下来。

    静候门外,待人进去传话。

    里面来了一人,却不是山隼,只一老奴,岑炳但笑笑而已,跟着进去了。

    “分不开身,没能出门相迎,岑刺史不会生气吧?”

    山隼看来极是惬意。

    他侧卧于一张铺了熊皮的胡床上,床脚蹲着两个妇人,袒露胸脯,任由他两只脚各在一对胸脯上来回踩弄。

    堂下另有他的两个义兄弟,也各搂了一个女子,把恶魔似的手爪伸进女子胸前玩弄。

    屋里另满是酒味。

    也有血腥味。

    岑炳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是岑某来的不是时候,搅了山隼兄雅兴。还请山隼兄海涵。”

    “哟!瞧见没!这便是使君的胸怀,大气,你我这等匪寇远远不及。”山隼与他的两义兄弟调笑,并不拿正眼瞧岑炳。

    且他满口不离刺史使君,显然是对岑炳独占衙府有怨气。

    “坐吧,岑使君。该不会嫌我这地方小,不如你的衙府宽敞吧?”

    “山隼兄见外了。”

    岑炳如此说,却并未落座。

    这屋里也没人给他递座。

    倒是山隼要有福同享,一脚踹翻脚下女子:“没眼力的贱货!没见到使君大驾光临,还不赶紧滚过去伺候?伺候舒服了这位随州新任刺史,享不尽的富贵,可比我这小破庙有前程。”

    那女子恐惧之甚,忙跪着朝岑炳爬过来。

    “不必了。”岑炳受不得这屋里的氛围,只想赶紧谈完正事,“昨日衙府发出止杀令,山隼兄可曾收到?”

    山隼双手一摊:“什么止杀令?”

    又佯装问向堂下:“二位兄弟收到了么?”

    两义兄弟自是帮腔:“没收到。会不会,是岑刺史太忙了,贵人多忘事?”

    岑炳不想与其纠缠,只道:“那我便亲口转呈。令文道,今各部将卒,务以爱民为念,不得随意抢夺百姓钱粮物质,更不得无故伤人……”

    “哈哈哈哈!”

    话音未毕,已被山隼连连大笑打断,好似听闻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做惯了山匪的人,专以杀人越货,竟也从口中道出‘爱民’二字?世上可有如此好笑之事!向来只听闻不要脸的婊子夸口贞操,今日也听闻了不要脸的劫匪,声称爱民……”

    两义兄弟也是帮腔作势,捧腹大笑。

    “秃贼!敢欺我阿哥!”

    山隼的话极是难听,直指岑炳,随行的岑宝等人如何能耐,便要发作。

    被岑炳厉声斥退:“退下!”

    山隼此时不笑了,盯紧了岑炳道:“你以为,侥幸夺了随州,便可做这一方父母?”

    “岑某断无此意。某暂居衙府,不过是便于传令,以期尽早稳定时局,以抵御武阳关上之贼兵,山隼兄若有意,可随时搬去衙府,某另觅去处便是。”岑炳道,“只我等既得了随州,便当用心爱护才是,方为长久生计。某拳拳用心,望山隼兄体谅。”

    山隼却道:“今日也给你道两句实话。你调度军队的本事,用计的本事,我还佩服一二,原道你是个人物,可如今却只让人觉得可笑,我等舍了性命夺下随州,是为了爱护甚狗屁百姓?杀不能杀,抢不得抢,那还夺它做甚!也枉费了众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说甚长久生计,此地抢光了,自还有下一个随州。你若是这般儿女作态,不爽快,我看不如就此分手也罢,往后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言已及此,岑炳再无他话。

    原以为两人只是私怨,可一力化解,如今看来,则是理念不同。岑炳夺城,既是为了自己生存,为了手下弟兄过上长久生活,也有打理民生之意,而山隼纯是为了一己快活,或也有手下弟兄快活一时,则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甚至要用他人死活来满足己身快活。

    道不同不相合谋。

    若再说下去,二人只有撕破脸皮了。

    “今日原是岑某唐突了,告辞。”

    岑炳转身便走。

    临跨过门槛时,听得身后忽起一声凄厉惨叫,接着满屋惊叫声。

    回头看去,是山隼突然暴怒,挥刀不断砍向那名半裸的跪地女子,哪怕已砍得血肉模糊亦不止手:“没用的贱货!叫你伺候人也不会,留有何用!”……

    出得宅门,包裹于四周浓烈的血腥气中,岑炳心情沉重。

    他已有了负罪感。

    这山隼纯是一个恶魔。

    而把这头恶魔带进随州城,让随州百姓惨遭无辜杀戮的人,是他。

    岑炳也双手沾满鲜血,可他并不滥杀,杀的,从他的立场看去,尽是该杀之人,必杀之人。

    哪怕是这些必杀之人,他也会予以应有的体面。

    每个人都有其人格所在。

    说到底,岑炳体内终是住的个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