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郊外，鸦鸣阵阵。

    大营中，严州德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一小卒撩开营帐走上前呈上一封密函。

    严州德接过迅速打开，而后眸光一闪，手上抖了抖，道：“不必等到明日，你同我儿讲，今夜长驱直入…屠城。”

    那小卒颔首，起身跑出帐外。

    ……

    燕京城早已不复往日的太平繁华，人人惊慌逃窜，闭门求安。

    街上噤若寒蝉。

    皇宫内，萧汶明一手扶额坐在殿中，脸上鲜有地带些愁色。

    彼时，傅敛君扶着后腰缓缓走进来，萧汶明闻声连忙上前搀扶过她。

    “卿怎的不在殿中歇息？”萧汶明扶她坐下。

    傅敛君温言道：“殿下，如今危局难解，妾身在殿中亦是于事无补。倒不如陪陪殿下…”

    萧汶明心中涌上一丝暖意，他凑上前吻了吻傅敛君的额头，而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放心，吾定当护佑南楚江山，与卿白头偕老。”

    二人相互依偎，为这座冰冷的大殿中添了一丝难得的温情。

    “报！”太监的声音响彻云霄，从宫门外传到了殿中。

    萧汶明眼皮一跳，只佯作镇定道：“你慢些说话。”

    那太监五官嘬成了一团，似喜似悲，“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

    “殿下！您快带着太子妃娘娘，赶紧逃吧！严家二子已然…攻破城门，现下正在放火…烧城！”

    萧汶明喉结滚动一下，只用右手撑腰，道：“荒谬！本宫乃储君，岂能弃城而逃！李虎呢？吴太傅呢？把他二人给本殿叫来！”

    “李大将军现下…正率一堆人马拼死抵抗，吴太傅…正忙组织禁卫军在城中挖通甬道。”

    萧汶明狐疑道：“李虎率一队人马？什么意思？”

    那太监擦了擦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陛下先前…担心武将恃权而骄，于是就把兵符收于皇室，非他口谕，任何人不得调兵。”

    萧汶明怔住。

    傅敛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太监。

    绍文帝这次，可着实丢下来个大难题。

    就在这时，萧汶明开口：“虎符在哪儿？”

    那太监唯诺回道：“在…在金銮殿。”

    萧汶明了然，而后道：“将太子妃扶回殿中好生歇息。”

    说罢，便步履沉重地向殿外走去。

    城墙之上，李虎正手执盾牌面目狰狞地与严军将领厮杀。

    “他大爷的！你们严家真是个孬种！”

    将领目光凌厉，手持双刀步步逼人。

    李虎翻身躲转，叫那人扑了个空，李虎顺势抄起腰间大刀朝他后背劈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一命呜呼。

    李虎拿紧手中的盾牌，刚要喘口气，就觉背后冷光一闪，李虎倏然躲开，抄起大刀就向那人劈了过去。

    几十个小卒接连倒下。

    李虎“啐”了一声，沉声道：“在这么打下去，迟早得被这群龟孙子给耗死。”

    “李平听令！”

    那一头，李平拿着枪应声站起：“到！”

    “本帅令你八百里加急调兵求援，两日之后如增援未到，提头来见！”

    李平眼中酸涩，只道：“是！将军！”

    说罢，李平翻身跃下城墙，城内早已有人接应，将马放出来，李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爹，等我回来。”李平心道。

    甬道里传来低低续续的啜泣声，一个身穿孝衣的女人轻轻拂去小女孩儿脸上的泪，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囡囡别怕，有阿姐在这儿。”

    那头，一个小乞丐自得其乐地摇着拨浪鼓，嘴里还塞着个脏馍馍。

    甬道角落处一女子外罩轻纱小衫，头发散落在香肩上，却早已不复往日的娇俏明媚，眼神黯淡无光。

    甬道时不时地传来脚步声，众人纷纷屏声凝神，时刻提防着不知会从哪里插下来一把刀，死得不明不白的。

    远处吴太傅看着这一幕，怅然感慨。

    身旁的吴琰捂嘴沉声发咳。

    吴太傅拍了拍他的后背，吴琰这才好些。

    吴琰依靠在后面的石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远处，柳家一行人坐在一起。

    宋氏有病在身，至今昏迷不醒。池姌身怀六甲，依偎在柳文渊怀中沉沉地睡着，陈妙妙也在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的木头人。

    人人都在等，等待着曙光的到来。

    ……

    “阿虎！”妇人一身荆钗布衣手执双斧杀上城墙。

    她的目光充满了焦急却又无比的坚定。

    李虎闻言连忙解决了几个小卒，而后向入口那边杀去。

    待到最后一个小卒应声倒下，夫妻二人见面。

    李虎手起刀落劈向她身后的小卒，二人得以片刻喘息。

    李虎扶着她，眼中充满愧意：“夫人！”

    李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李虎了然，二人一人拿刀，一人执斧，向前冲锋。

    霎那间，天空闪过一道天雷，金光乍现，照亮了整座燕京城。

    ……

    羊肠密林之中，李平紧紧攥着手里的缰绳向前飞奔着，忽得听见一声沉重的号角声，李平闻言心中一揪，刚要调转马头，却想到：

    “若两日后增援未到，提头来见！”

    或许等不到两日，燕京城已然会成为一座死城。

    “燕京城现在需要你！爹娘他们都需要你！”李平心中的那个自己指着他骂道。

    “驾！”只留下衣袍的残影和点点的沾了泥水的马蹄印。

    ……

    北漠狼烟亦在熊熊燃起。

    谢冲两日前被梁觉一封催命般的军令跟着，驾马直奔梁营。

    韩承一行人在楼下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消息，脸上皆是怒意。

    “哼！我就知道严狗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家又能好到哪儿去！把着兵权不放，生怕别人抢了他们萧家的江山。一丘之貉！狼子野心！食人败类！”

    众人正慷慨激昂地说着，就见脚下突然一震，一行蛮族人手持弯刀走了进来，脸上皆是凶神恶煞的表情。

    身后跟了一行手持蛇杖，脸带面纱的女人。

    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韩承一行人目光警惕，两方人马针锋相对，凝起一股无形的硝烟。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弱弱的婴啼声，一人怀抱襁褓小儿走了进来。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那人身后还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比起中原女子来高了许多，青丝绾成发髻束在脑后，穿着传统的蛮族大袍，带着鸦青面具，只窥得眉眼似有隐隐的英气。

    她嘴里说着最动听的蛮语，神秘得引人遐想：“退下吧，本王要与池将军单独聊聊。”

    韩承不敢妄动。

    却不知池烟什么时候出现，就见她懒洋洋地背对众人倚在栏杆上饮酒。

    “听王女的话，你们先出去。”

    韩承领着一行人不情愿地向堂外走去，蛮族人紧跟其后。

    王女接过手下怀中的婴儿，遥遥举了举，道：“别来无恙，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