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时日月

第26章

    南国风云

    苏青苏仲景将大军扎营在基山城外,不围城也不攻城,开始着手清理外围各部落。手法几乎一致:推翻奴隶主解放农奴,然后分田到户。这些世代为奴的农奴做梦也想不到能够有一天解除奴籍,自己劳作所得除了交税剩下的全归自己,多交税还可以换爵位。都焕发出了极大的劳动热情。

    苏青、苏仲景、许百年分头行动,安排吏员推行律法兴办学堂,修水利通阡陌丈量土地,甸国的北面一派生机盎然。

    吏员的安排与整治非常重要,这决定了律法能不能贯彻到底,能不能真正到达组织的细枝末梢。权力三人组对底层民生非常重视,花了很大精力去摸查甄别真正的贫困人口,然后精准帮扶。这些人往往都是家中意外失去主劳力或主劳力重病的,也有些鳏寡老人,当他们拿到救济时都称呼苏青为’月亮女神’,因为这里的人崇拜月亮。

    又过了几个月,甸国除了基山城全部被清理干净了,不得以甸国国王阮坤带着文武百官出城投降,这投降也给许百年带来姻缘。

    阮坤的小公主阮仲秀年方二十,貌美如花古灵精怪。父母作主曾给许过几门亲事,都因看不上对方而作罢,甸国人都知道这个小公主任性随意难伺候。

    阮仲秀听说靖国主将竟然是’月亮女神’,心下好奇,缠着父亲也要去参与投降仪式,当然主要是想看看月亮女神,阮坤对女儿的少年心性哭笑不得只能答应。

    “哇,果然好美呀!不对,不仅仅是美,还好威风呀,阳光下微微眯起的一双眼睛,真的是美如弯月,真不愧是月亮女神!”看到苏青的那一刻,阮仲秀彻底折服了。

    “怎么月亮女神身边的两位年轻人都好帅气,左边的白些胖些,右边的黑些瘦些,咦,怎么右边的像我们本地帅哥呀,眼睛凹鼻梁挺,他也注意到我了,天哪,怎么越看越喜欢上了呢?”阮仲秀忍不住打量起许百年。

    许百年也注意到阮仲秀了。“这女孩为什么盯着我看?她的眼睛好黑好亮啊!世上怎会有如此清澈见底洞察人心的眼神啊!”

    第二天幕府开会,苏青悄悄告诉许百年:“那个女孩我已经派人打探了,是阮坤的小公主。要不要我帮你去提亲?你会后回答我。”看着苏青神秘的笑容,许百年的脸腾的红了,“苏青都看得明明白白,想必自己昨日几多失态了。”

    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一桩婚事就这么办妥了。其实对于阮坤来说,只不过是从大酋长变成了小酋长,还少了很多烦心事儿,小国弱国的换代与大国强国不可同日而语,心理负担不大。

    一日苏青、苏仲景、许百年正在议事,急使来报:大新部落与区吴部落正在聚集准备械斗。三人急忙出门,快马加鞭赶赴现场,仓促间只带了十来名护卫,半个时辰到达现场。

    大新与区吴部落原先都是每年械斗一次,争夺一座铜矿山的开采权,甸国是允许民间私自铸币的。争夺方式看似公平,五场三胜制,比武定输赢,赢家获得一年开采权。前面三场是一对一,后面两场是双方结阵厮杀,一场十对十,一场百对百。

    一个半山腰的开阔之地黑压压挤满了人。大新与区吴部落正严阵以待,大新部首叫黎公,是个面黑须白的老者。区吴部首叫谭庚,是个中年人,双腿残了坐在轮椅上。五年前的一场械斗中,谭庚连毙大新部十余名好手,自己也身负重伤落下残疾,却也因此声望日隆被推选为部首,本来他只是第二继承人。

    “黎公谭庚,那个铜矿山已经归州府管辖了,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聚集这么多人私斗,你们是准备以身试新法吗?”许百年上来就大声呵斥,用内力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娶了我们甸国公主就是不一样,口气好大,铜矿山百年来一直是我们两家轮流开采,说收了就收了凭什么?”谭庚反问。

    “现在的制度与律法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这座铜矿山只属于黎潭两家,开矿铸币只为满足你们两家私利,现在州府管辖,开矿铸币流通全境,三十万人同享其利。今天在列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隶属于黎谭两家,你们都分到了属于自家的山地田地,为什么还要受到蛊惑来此参与私斗?私斗一来违法,二来如果伤残了,你们的家人将如何应对?请诸位深思。”苏青一席话让很多人平静下来,不再跃跃欲试。

    “这位女娃将军,老夫倒要问你,凭什么说我们黎谭两家铸币就不好州府铸币就好?我们的铸币行为是原先朝堂允许的。”黎公发问。

    “州府统一铸币的好处就是我们有专业的财税官吏,会根据我们货物数量的多少来决定铸币数量,多了或少了都不好,都会伤害到正常的物价与老百姓生活。”苏青耐心解释。

    “妖言惑众,我等不服。仗着铁甲骑兵欺负我等,有本事按照江湖规矩让我等心服口服。”坐在轮椅上的谭庚愤愤不平,看到苏青一众只有十多人便想挑衅。因为区吴部落已经连输两年,今年部落冒出几个后起之秀,本想今年可以痛痛快快地狠揍大新部落,这么被搅和了,着实心有不甘。

    “按江湖规矩是吧?可以,谁先来?”苏青说罢走入场中。

    “我先来。”人群中走出一位壮硕青年,身长九尺,上身只穿背心,臂膀上凸起的肌肉可见其外家功夫很有火候了,手执一根熟铜棍少说也有五六十斤。

    使棍青年上来二话不说举棍就砸,苏青轻轻一闪,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但听呼呼有声,铜棍在阳光下舞出一片光芒。

    突然苏青纵身飞起,一脚正中青年胸口,壮硕的身躯腾空飞出,背部着地摔得很狼狈,按说至此可以认输了,没想到青年爬起身恼羞成怒,铜棍舞得更凶了,苏青又是一个腾空飞跃,一脚踢中青年下颚,壮硕的身躯再度飞起,同时飞起的还有青年口中的几颗牙。这一脚苏青是收了力的,否则早就脖颈折断了。

    “怎么,还不认输吗?”苏青笑盈盈问道。

    “我跟你拼了。”青年说完又举棍扑过来。

    “这人怎么不识好歹?”苏青心想。

    苏青见棍砸来一把抓住铜棍,抬脚将那人踢得飞起,然后手一扬铜棍飞越数丈插入石缝之中,七尺长的铜棍没入一半,两边部众皆大惊失色。

    苏青有意露这一手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但看到这些人虽有惧色却没有罢手的意思,随即想到许百年曾说过的,这里民众皆有逞勇斗狠之秉性,看样子今天只有彻底将他们打服才是上策。

    “你们两家六位单打选手,要不要一起上?对了,这位仁兄已经没有兵刃了,那就五个一起上吧。”苏青依旧笑盈盈。

    简单商议片刻,五个人将苏青包围了。两个使刀的,两个使剑的,还有一个使双板斧的,在苏青眼里,这几个人的武功实在差劲,也就是五段水平,如果拔出日月剑,合五人之力,根本挺不过十招。

    众人见苏青剑也不拔,只是在五人之间闪转腾挪,如红衣仙子。突然剑鞘一点使斧汉子,汉子只觉右臂酸麻板斧顿时脱手,一声闷响板斧已中使刀汉子的左肩,使刀汉子因为突然被斧劈中导致动作变形,一刀劈中使剑汉子的左臂。但听连声惨叫,已是倒下两人。

    “不打了,你们认输好不好?”苏青笑问。几名对手面如死灰,突然躺在地上的使剑汉子一扬手,三柄飞刀向苏青后背袭来,苏仲景顿时破口大骂要冲上去杀人,被许百年拉住了。

    但见苏青飞身空中三连踢,似踢毽子一般将三柄飞刀咚咚咚踢入不远处的树干上。化险为夷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化解姿势又实在太美,众人忍不住大声喝彩。

    发飞刀偷袭的汉子也是刚才一口气没咽下头脑发热所为,现在也起身拖着伤体给苏青道歉。

    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黎公与谭庚保证以后不再聚众闹事惹事生非。

    回到幕府已是黄昏,许百年新婚燕尔笑嘻嘻拱手作别去跟他的小娇妻团聚去了。苏仲景看了一眼苏青。

    “青姐,今晚我能去你那蹭饭吗?”

    “这话说的,好像你没去我那蹭过饭似的。”

    “原来的蹭饭都以公务为借口,今天却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去姐那吃饭,不需要任何借口,走吧。”

    一顿好吃好喝,苏仲景吃的满头大汗。“青姐,再煮点白茶喝呗?你煮的白茶天下第一。”

    “适可而止,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吗?”

    “嘿嘿,那就天下第三?第五?哎呀,反正就是那意思,好喝呗。”

    两人喝着聊着不知不觉就陷入沉默。

    “再有几日就过年了。白州定州应该早就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了,这里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苏仲景纳闷。

    “这里虽然也过年,但是更注重后面的上元节,所以过年的氛围会稍微淡一些。”

    “定州肯定已经大雪纷飞湖面结冰了,这里还是暖和得只穿单衣,还真有点不习惯。”

    “仲景是想家了吗?”

    “青姐想家吗?”

    “不想,来这里半年了,我已经适应了,刚来的时候吃不了辣,现在都快无辣不欢了。”

    “三哥来信,除了说发了一笔横财,要给我们发奖金外,还有没有说些别的?”

    “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些照顾好身体什么的。”

    “三哥不是答应明年娶你吗?这马上就过年了,信里竟然只字不提?”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青姐,弟弟只比你小一岁,不是小十岁,我偏要管,因为我发现你变了,没有以前爱笑了。你现在的笑都是勉强的笑,并没有发自内心。还有你整天忙得团团转,其实很多事情你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做的,比如我,没必要事必躬亲,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喜欢工作。”

    “仲父曾经说过,把男女搁一起,青儿都是大靖排得上号的栋梁之材。看看,评价多高,不努力工作对得起这么高的评价吗?”

    “看你这么辛苦我都心疼,不知道三哥怎么想的,怎么舍得呢?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许你这么说你三哥,刀兵年代,哪里容得下那么多儿女私情。”

    “同样的刀兵年代,可没影响许百年娶媳妇。”

    “你是存心要让你姐不开心是吧?”

    “没有没有,仲景嘴笨又说错话了,仲景告辞。对了,以后造船的事情和训练水军的事情都交给我全权负责吧?这样你能稍微轻松些。”

    “也好。”

    苏青来到院子里踱步,一弯鹅毛月挂在当空光芒微弱,四周一片黯淡,不知名的虫子在低鸣着,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浑不似冬风的凛冽。

    自己的笑很勉强吗?连仲景都能看得出来了吗?仲景好像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想让繁忙的事务把时间填满,这样就不会东想西想。

    有多少个夜晚思绪烦乱之时,自己都是靠夜半舞剑来打发时间的。趁手的日月剑,精妙的剑法,能让自己心无旁骛。所有的不快也随着大汗淋漓流出体外,心神就又恢复宁静了。

    可是今夜为何又思绪烦乱了呢?那些铮铮誓言以及七层塔上的砖石刻字,虽然刻字内容还没有到相约的时间揭晓,但肯定是甜蜜的让自己开心不已的情话。洵哥哥是爱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份失志不渝的爱,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阻力呢?洵哥哥当年送给我的那首诗是真的写给我的吗?还是正好被我撞见,迫不得已送给我的?

    对着月光,苏青忍不住轻声吟诵起那首诗,两行相思泪缓缓落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