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时日月

第28章

    血战安州

    对苏世哲来说,最大的不利因素是镇守安州城的是陈国第一猛将上官池,此人手执长矛有万夫不挡之勇。同时又有一个好消息,可以对冲一些不利因素,就是陈国上将军陈敏来到安州城亲自督战了。

    陈敏已经很难在大京再待下去,作为上将军,他想学古时候的名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可是在他的调遣之下,陈军节节败退,富饶的陈国北半边领土已经丢掉过半。朝堂议论汹汹剑指上将军,再不显示一下自己的名将气度与勇气,局势将很难控制。想到安州城有上官池镇守应该比较安全,于是毅然决然地来到前沿阵地。

    上官池对于陈敏的到来很是头疼,这个上将军不仅很蠢,而且喜欢指手画脚头头是道。明知他是个大草包,但作为下属又不能明说。上官池想扎营于城外以示死战之决心,陈敏却吓得面如土色连呼不可不可这样做太危险。没办法,只能龟缩城中防守。

    自从靖军用超级大撞车撞翻峨州的城门后,陈国各城都有了对应之策,都启用一个备用石门或木门,必要时衬托于城门之后,再用巨大的木门栓固定锁死,确保万无一失。

    上官池最大的守城本钱是他培养了一个超级箭士营,都是百里挑一的力士,勤加苦练能比寻常军士多射出十丈以上,再加上城墙的高度落差如虎添翼,于是出现了一个十几丈宽度的死亡地带,他能射到你,你却射不到他,攻城之前的箭雨压制成为空谈。无数扛着木梯的士兵被射倒在奔跑的半路上,对此苏世哲一筹莫展,关键时候还得指望苏洵。

    苏洵又命人送来一张工程机械设备图。看上去像一栋移动的房子,木结构外蒙牛皮,木结构共分五层,每层皆有射箭口,第五层与城墙等高。

    羊皮纸设备图背面写到:此设备应用场景为互射处于下风之时。此设备的优点有二,一是声势浩大,能明显涨我士气灭敌威风;二是防护很好,可减少我方人员伤亡。此设备的缺点有二,一是耗资巨大,但家财万贯者与土豪暴发户忽略,二是此设备移动缓慢,需有骑兵协同保护。

    苏世哲不分昼夜命士兵赶制攻城设备,同时于军中挑选射箭高手勤加练习。终于隆重登场了,与之前的大撞车出场待遇类似,陈军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排庞然大物缓缓移动至城下,一直到与城墙等高的第五层射箭口嗖嗖飞箭出来才如梦方醒。双方进入残酷的对射比赛,因为靖军的防护措施更好,几天下来,上官池的箭士营损失惨重,上官池坐不住了。

    这天一大早,当一排庞然大物大摇大摆往城墙推移的时候,城门忽然大开,一支骑兵闪电般杀出,为首者正是上官池。正在推移动城堡的靖军哗然四逃,无奈两驱比不过四驱,瞬间都被砍翻在地无一幸免。

    上官池带领骑兵杀入靖军阵营,如入无人之境。因为冲击的是参将樊虎的防区,樊虎呼喝随众拍马舞刀来战,上官池如旋风般杀到,只听叮当响了一声,紧接着樊虎已被挑于马下,动作之快寻常人根本无法看清。一时间靖军纷纷避闪无不骇然,樊虎也是一员成名猛将啊,一个回合就被扎了个透心凉,自己能好到哪儿去?

    一时间靖军防线大乱,身在高处的苏世哲看得明白,传令下去斩杀上官池者赏千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将纷纷接战,不到一个时辰,又被上官池挑落五人重伤五人。

    “继尧,该你出手了。”苏世哲对着身边人说道。

    “遵命!”

    这个吕继尧是苏世哲虎卫营统领,实为帐下第一猛将。众人见吕继尧下场自动闪开一条道。

    上官池正打的过瘾,忽见前方出现一人一马一枪,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心下一凛知道真正的对手来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两杆枪战在一起,直打得昏天黑地,围观众人不断后退,否则喘不过气来。

    上官池渐渐处于下风,他分神了,他知道如果自己赢不了的话,自己带出城的千人队必将全军覆没。因为怕靖军突袭,他们杀出城之时城门就马上关闭了,他们必须要摆脱靖军的追击,从其他城门入城才能保命。

    两马错蹬之时,吕继尧拔出配剑朝上官池砍去,上官池躲闪不及右侧肋下被砍开一条口子,上官池知道无法再恋战下去,举枪高呼:跟我杀出去!

    千人队左冲右突,他们陷入重重包围,已经失去最好的突围机会。身穿土黄战袍的陈国骑兵越来越少,被靖军的红色浪潮裹挟着,又回到刚才的厮杀地点。

    “上官池,投降吧。”苏世哲高声喊道。此时的上官池已是浑身挂彩,看看随从只有不到百人,几乎人人受伤。

    “投降?做梦吧你。”上官池拼尽全力将手中长矛向苏世哲掷来,一个人影飞起用手中长矛将飞行长矛挑向半空,此人正是吕继尧,再看上官池已经拔剑自刎了,几十名受伤陈军也纷纷自杀。

    上官池的死陈敏要负主要责任,他横加干涉上官池的军事指挥,让上官池憋了满腔邪火无处发泄,以致铤而走险走上不归路。

    上官池的死成了导火索,点燃了陈国朝堂的情绪。以上大夫阎夏与上卿隋波为首一众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罢免上将军陈敏,将军事指挥权交给骠骑将军欧阳雁岭。欧阳雁岭是陈国仅次于上官池的猛将,且足智多谋熟读兵书,现带领四万兵马驻扎在毕河大营拱卫大京。

    崔太后与英王商议后,急诏欧阳雁岭进京,欧阳雁岭献出一条可力挽狂澜之计:“安州绝不能丢,安州如果失守,靖军将直面盐州,盐州与大京相距不过百里,是大京的重要屏障与门户,这是关乎国家存亡之战。现在我大陈可供调遣的仅有毕河大营的四万人马,以及盐州的守军两万人马,大京的三万守军是不能动的,其余南北各军也都在与靖军接战无法脱身,臣愿请命自带此六万大军赶赴安州,誓将靖军歼灭于安州城下。”

    “苏世哲有多少人?”阎夏问道。

    “苏世哲自领中军约六万人。”欧阳雁岭答。

    “我陈军六万加上安州城内守军两万共有八万人马,人数上我们还是占优的”。阎夏道。

    “靖军战力很强,可与我毕河大营的精锐部队相匹敌,远强于安州和盐州的守军。”欧阳雁岭道。

    “那就全部仰仗欧阳将军了。”英王陈重深深一躬,欧阳雁岭赶忙还礼。随后,崔太后将象征军权的虎符交于欧阳雁岭,大京保卫战的序幕拉开了。

    王信率领三万大军一路往东,兵不血刃拿下几座城池剑指龙湾,龙湾为陈国第二大水军大营,驻兵一万五千,第一大为大京西侧一百里的弋湾,驻兵三万。

    龙湾水军大营内一片恐慌,他们特别深刻的领悟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少贪污一点,把船只维护好,关键时候可以逃命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除了几条小船还能用之外,所有大船都是聋子的耳朵---看着还可以不能用。怎么办?把营寨扎好闭门不出吧。

    王信把军营扎在十里之外,与龙湾大营遥遥相对。见对手始终缩在军营里不肯露面,便安排小股士兵半夜去骚扰,不是去偷营而是噪音骚扰,敲锣打鼓吹唢呐,还有不少声乐爱好者唱起了男高音。

    龙湾军营里的陈军夜不能寐,痛苦不堪。他们又惊喜发现靖军还算仁慈,只是夜晚鼓噪,白天还是会还给他们一片清静。于是夜晚听音乐会,白天睡觉,几天下来时差都倒的很好。

    终于有一天,晴空万里清风拂面,已是日上三竿,王信伸了个懒腰,喃喃说了一句:今天是动手的好日子。此时的龙湾大营里鼾声震耳此起彼伏。

    冲锋号呜呜吹起,战鼓如雷雨般爆响,三万铁骑杀向敌军大营。无数人睡梦中或半梦半醒便被杀或做了俘虏,战斗结束的很快,除了几名高级将领乘小舟逃命外几乎全军覆没。

    龙湾的守将陈浩乘小舟逃到弋湾,向自己的哥哥陈楠哭诉,陈楠安慰弟弟道:“我会替你报仇的!”

    事实证明这个哥哥确实比弟弟强不少,至少他敢于领兵出营与靖军厮杀,且手下猛将很多。但是他的贪污能力也不弱,与龙湾相同,也是几乎所有船只都无法下水,没办法,水军当陆军用吧。弋湾战场几乎每天都在打,一时间胜负难分。

    欧阳雁岭率领六万大军赶往安州,分扎三营似有围堵之势,他给苏世哲下了一封战书:三日后会战。苏世哲见这支陈军有条不紊调度有方,无偷袭之机可乘,便答应三日之后会战。

    时至初夏,烈日当空下苏世哲见对方几万陈军皆肃穆无言一片寂静,不禁心底赞叹一声。苏世哲安排一万士兵殿后,防止城内士兵出城偷袭背后,另外安排五千人马作为预备队,其余四万五千人摆阵迎敌。

    对阵双方没有多话,令旗劈下便冲杀开始,双方的进攻套路竟然不谋而合,皆是两翼奇袭,左右两路已是喊杀震天,中路竟自岿然不动。两翼陈军人数稍稍占优,但战力也稍差,几乎打成平手,看看时机已到,双方中军也随着令下混战到一起。

    苏世哲很快发现,这支陈军的中路战力惊人,远非自己一路东进打过来遇到的那些陈军可比。他不知道这是陈国举全国之力,用金钱堆造起来的豪华之师。

    这支豪华之师所用马匹皆为北胡顶级‘白山乌’,每年陈国都会派专人从海上千里迢迢去北胡选马。毕河大营的士兵,也是在欧阳雁岭的带领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有一身好武艺,更是有一支八百人的‘死士军团’,皆为百里挑一的好手,着装上都有区分,‘死士军团’皆披亮丽的橙黄战袍,以区分于普通军士的土黄战袍。毕河大营士兵皆以能披上橙黄战袍为荣。

    战场上尘土弥漫尸横遍野,苏世哲发现自己的中军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似有不支,不得已挥动令旗让五千预备队也加入战场,苏世哲心里清楚,战场上谁先动用预备队,往往谁就会输。果然对方令旗挥动,预备队也加入战团。

    苏世哲突然发现前方一支身披橙黄战袍的千人小队,旋风般向自己的指挥台冲杀过来,看样子是令旗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护卫营三百将士挺剑迎敌,苏世哲对自己的护卫营向来是信心满满,三百人几乎全是黑衣武士,三百人都能以一当百。

    然而这次对手却非同寻常,这支千人小队每个人都剑术不凡,苏世哲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他看到对方倒下的人,几乎是己方的两倍,这就像下棋中的兑子,对方胜在人多。如果按这个比例,自己的三百护卫营迟早要被兑的一个不剩。

    情急之下,苏世哲准备拔剑亲自上阵,被吕继尧拉住苦苦劝说:“殿下,您是军中主帅,当以大计为重,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亲身涉险。”

    就在此时安州城门大开,城内两万守军也呐喊着出城,与靖国的一万后军杀到一起。十几万人犬牙交错,杀的难解难分,从日出三竿到日落西山。

    苏世哲早就亲自上阵砍杀了,他已经换了两把备用剑,前面的剑都已经砍得卷刃。自己的护卫营此时还剩二十多人,那支橙黄军团也只剩下三十几人了,看来还是护卫营占了上风。

    欧阳雁岭看着自己几年的心血化为乌有,眼睛都快滴血了。他咬牙传令,斩杀苏世哲者赏千户,活捉苏世哲者赏万户。

    双方都在苦苦支撑,这时候战略不重要了,战术也不重要了,意志品质成为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好比两人对峙,到最后都已经精疲力尽快虚脱了,这时候谁能咬牙把剑再次举起来,不管是砍下去还是劈下去,甚或是砸下去都有可能干掉对手。

    苏世哲已经受伤了,左臂在流血。身旁的吕继尧也是挂彩多处。

    “继尧,我们是不是快顶不住了?”苏世哲大口喘气。

    “兄弟们还在苦苦支撑。”吕继尧答道。

    “他娘的,陈军也不全是怂货啊。”苏世哲骂了一句。

    “殿下,我们顶不住了,要不要撤?”一个满脸是血的参将过来请示,但见剑光一闪人头飞起。

    “老子宁愿战死在这里也不要撤!谁他娘的敢撤,老子先让他脑袋搬家!”众人看着苏世哲血红的双眼,都默默回身继续战斗。

    正在此时,战场的南面一支骑兵出现,一杆’潘’字大道旗迎风招展。“我们的援军到了!”靖军立刻精神大振勇气倍增。

    潘广、任石的南线扫荡已经结束,听说中路大军可能有大会战,潘广任石便商议一番,由潘广带领一万五千轻骑快速北上,以期帮助中路大军。这一万五千的生力军加入战场局面顿时扭转,化被动为主动,陈军顶不住了,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奔跑。

    一轮明月悬于当空,清辉映照下战场终于安静下来。欧阳雁岭带着几千人突围东逃,苏世哲的中路大军也损失过半,这是他入陈以来的最惨烈一战。

    欧阳雁岭带着残部逃到盐州,陆陆续续又有几千散兵来到盐州找组织。想到自己的四万精锐一朝打光,欧阳雁岭死的心都有了。

    弋湾的战场均势也被一支神秘之师给打破了。苏仲景带着一万水军先头部队在海上走了一个多月,到达大江出海口。派斥候上岸打探,得知靖国主力部队在安州休整,一支偏师正在不远处的弋湾交战。

    于是来到弋湾附近上岸扎营,派秘使找到王信,商议怎样夹击陈楠部队,陈楠却对此一无所知,不出所料,陈楠部队在两师夹击之下溃不成军,大败。被斩杀的逃跑的投降的各占约三分之一。

    靖军的三路人马再度会师,还加上一路远道而来的水军,又俨然是一支人员齐整的十万大军。苏世哲的情绪有所好转。

    苏仲景看到苏世哲左臂的绷带,知道了安州之战的激烈程度。吕继尧悄悄告诉苏仲景:殿下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朝夕相伴的护卫营兄弟们一战牺牲九成。

    休整旬日,再度出发。苏世哲给苏仲景分派任务,带领靖国的第一批水军以及陈国的水军降卒去弋湾修船。

    “我知道,怕我去抢你的功劳呗,修船派谁去不行啊?”

    “修船也是重要的大事情,别跟我顶嘴,我心情不好,小心我揍你。”苏世哲提出警告。

    “唉,这一仗打的,把幽默感都打没了。”苏仲景摇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