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时日月

第32章

    祸不单行

    大靖的国运达到峰值后没有夯实基础,却犯下致命错误,开始快速衰落厄运不断。

    听到苏世哲被处决后,梁乾大宴宾客肆意庆祝,并开始他的下一步棋。

    苏义隆最近心力憔悴,又有一批文书摆在他的案头,是西梁皇帝梁乾送给他的,他实在不想看又不得不看,天知道又会暴什么雷出来。

    文书先是梁乾与苏广之间的,梁乾极力勾引,苏广极力咒骂,苏义隆心下一宽,苏广真是忠心啊!看完苏广的,就是梁乾与苏长德往来的信件了,看着看着苏义隆眉头紧锁,与苏广不同的是,苏长德对梁乾的勾引与许诺明显动心了,信件中渐渐有了不该有的回应之词,到最后许多大逆不道的话也出现了。

    “来人啦,去襄州给我把苏长德抓过来!”苏义隆实在是被这个孙子气坏了,才十八岁啊,年纪轻轻不学好,有勇无谋竟然有谋反之心。

    抓人的人还没有出发,坏消息就传过来了,苏长德先发制人把苏广抓入大牢。然后在四大家族的拥护下独立称王了,拥有淮国全境与洛国北境之土,共有人口一百三十余万,军队十多万,自称后靖之王。

    祸不单行,没过几日,消息传来平关失守,西梁军队攻入平关长驱直入大靖本土。苏义隆听完消息后眼前发黑嗓子发甜,摇摇欲倒之际被身旁的内侍扶住,“快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三年前,苏义隆力排众议,让自己的小儿子苏大宝守平关,那是邓媚娘的枕头风吹得紧,认为和平时期机会难得,让自己的儿子捞点军功与名声。

    但同时苏义隆清楚苏大宝是什么货色,于是给他配置一套豪华阵容辅佐左右,阵容包括吏部侍郎孙茂、兵部侍郎郭必成、礼部侍郎温行知,当时人称‘三侍郎’,苏义隆认为万无一失了。

    苏大宝原先身边的一帮家臣不乐意了,本以为趁着主子高升,既可以大赚一票又可以显摆一把,现在全部要夹着尾巴做人。三侍郎有着皇帝撑腰那是杀伐果断毫不手软,在三侍郎眼里,这帮不学无术只会溜须拍马的纨绔子弟最好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苏大宝也拿三侍郎没办法,除了身边的两个亲信,其余的他也不管了也管不了。这两个亲信一个叫张全一个叫朱友,苏大宝曾经得意地说过:我文有张全武有朱友,还愁不能建功立业吗?其实都是酒囊饭袋而已,没有真才实学。

    面对张全与朱友的经常性哭诉,苏大宝安慰他们:“一定要忍耐,只要忍耐终有出头之日,两位才二十多岁,而孙茂与郭必成都已经五十多岁了,温行知更是快七十了,我们还熬不死他们吗?”

    “殿下,还真不一定啊,孙茂与郭必成都是看上去健康无比,而那个快七十的温老头,听说无任何不良嗜好,每天早上跑步晚上热水泡脚,不喝酒不纳小妾不乱吃营养品,估计能再活三十年,我们何时才能出头啊?我们的人都快被他们干光了。”张全在哭泣。

    “殿下,我们都支撑不下去了。”朱友因为犯错挨了板子,走路都要撅着屁股,走到哪儿都得带一块软垫,否则坐不下去。

    “继续忍耐继续熬吧。”苏大宝也没辙。

    机会终于来了,要迁都了。本来皇太子苏文泰是当仁不让的守西都人选,但因为他要领兵出征,靖武帝便让苏大宝暂时代管一下西都,等苏文泰打完仗再把权力还回来,当然这样的安排依然有枕头风的功劳。

    看着苏大宝带着一帮老头去了定州,张全、朱友乐得跳脚,因为他们俩不仅没人管了,还在苏大宝的帮助下得到了监军的头衔。三侍郎想着可以去定州更大的舞台施展才华也是乐昏了头,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任命中郎将苏许为平关主将,又任命张全朱友为监军。

    张全朱友被压抑很久的破坏力再次迸发,吃拿卡要的市井本色更加肆无忌惮,平关所有人看到这两人都要绕道走。

    张全朱友特别爱去苏许家蹭吃蹭喝,吃完了还喜欢顺点东西走,苏家上下特别讨厌这两人,但又拿他们没办法,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苏正安犯了错,这两个市井流氓哪里敢来这里撒野?

    一日张全朱友又在苏许家喝多了,张全看中了苏家的一个使唤丫头,让苏许送给他,否则他便去告苏许的黑状,苏许的儿子苏新气得眼睛冒火起了杀心,被苏许眼神制止,遂将那个丫头送给张全。

    如果张全见好就收后面的事情便不会发生,色胆包天的张全过了一个月故伎重演,要苏许把美妾送给自己,否则便去告黑状。这一次没那么幸运了,同时也将厄运带给大靖。苏新安排亲信骑快马去西梁平关守将宋典处递降书,然后苏新步入屋内,将醉话连篇的张全朱友砍翻在酒桌上。

    苏新反了,打开平关城门引梁军入城,苏许也只能顺水推舟,接受了梁乾的封侯,整顿后合兵西征。

    靖国上下都傻了眼,因为与梁国停战六年了,靖国本土除了居延关其余地方都是兵力空虚,所有的精锐都用来东征了,现在怎么办?只有一条路可走:靠意志力。

    所有人都知道运河河谷刚刚埋葬了靖国最精锐的八万精兵,后靖之王苏长德又宣布独立,生生将偌大靖国分割成东西两块互不相连的飞地,连三山关都控制在苏长德手里。

    算了,谁也指望不上了,自求多福打哪算哪吧,人少没关系,咬牙死拼就是了。以上就是很多靖国守城将士的朴素想法,用意志力来弥补兵力上的不足,精忠报国的时候到了,每个人都勇气倍增,所以梁军的向西推进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快。

    天上掉下的金馅饼砸得梁乾心花路放,平关的意外获得让他大呼天助我也!他认为大计可以提前实施了。他先是将答应东梁的酬金加倍奉上,毕竟配合西梁忽悠苏世哲伏击苏文泰也是有成本的。梁乾接着便趁机再次拉拢东梁,合兵讨伐靖国的新占领土---原陈国,在巨额利益的许诺下东梁还是答应了。

    梁国在分东西梁之前,所有的水军大营都在大江的上游地带,主要集中于焦湾大营,梁乾西部起兵造反后,梁睿尴尬发现自己几乎无水军可用。等到分东梁西梁,西梁更是囊括了原梁国的所有水军基地。

    梁乾的渡江第一战便是剑指龙湾,靖国水军组成比较复杂,有苏青苏仲景在基山训练的南北联军,也有原陈国投降的士兵,他们的战斗力与西梁水军相比差距明显。

    龙湾战役惨不忍睹,靖国水军溃败,损失战船一百多只。苏青来找苏洵商议对策,苏洵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还需卧床休息。

    “很明显对方的经验比我们多,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相互配合,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想到了,并且做的更好,我们把抛石机搬上船,他们不仅搬上船,还给石块抹上油脂点燃了再抛,我们的很多船不是砸坏的是被烧坏的。”苏青道。

    “我们的水军不如他们,但是没想到会输的这么惨---。”

    “将士们都在建议,把我们所有大船用铁链固定在一起,这样我们便没有劣势了。”苏青还在继续分析。

    “千万不要啊---”苏洵情急之下竟然被一口痰堵住了气管,越急越说不出话,趴在床上猛烈咳嗽起来。

    苏青过来给苏洵轻拍背部,又轻声问了一句:“是担心对方火攻吗?”

    苏洵终于把那该死的痰咳了出来,翻身躺下喘着粗气说道:“苏青,你变了,你变坏了。”

    “怎么啦?”

    “明知道有火攻隐患却先不说,急的我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交待在这里。”

    “你不要急呀,我们不是还在聊吗?又没有说马上去实施。”

    “给我拿纸和笔来。”

    机械设计师苏洵又开始了他的创作。两个各带半边凹型球面的大铁架固定在大船上,凹型球面里面装有一个带着连接件的大铁球,最后这个连接件装上一个巨大的包铁木杆给予固定便大功告成,这个大玩意苏洵取名叫拍杆。里面的大铁球便是万向轮,四个士兵轮流操作,利用杠杆原理,压起放下拍打也可以横扫威力巨大。

    弋湾决战开始了,靖国水军的大船上都在船首船尾装上拍杆,同时在抛石机上也现学现卖,不就是把普通的石块变成燃烧的陨石吗谁不会啊?只是上一战没有想起来而已。

    江面上燃烧的石块飞来飞去呼呼生风,拍杆的威力显露无疑破坏力极大,小型的冲锋舟几乎一杆下去便告结束,大船也禁不起砸,直砸得西梁水军惨呼连连,有些直接被扫入江中,湍急的江水瞬间便将落水者吞噬了。

    弋湾决战靖军取得胜利,损失船只一百多艘而西梁损失了三百多,靖军士气大振。梁乾并没有把弋湾失利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并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主战场。

    他开始调兵遣将,源源不断地用船只将西梁东梁的士兵运往大江南岸,总共有二十五万兵力自龙湾登陆,其中西梁十五万东梁十万。二十五万大军隆隆开往大京,沿途无人敢接战,实力过于悬殊接战无异于送死。

    二十五万大军在大京城西二十里处扎营,连绵不绝的大营几乎将大京的陆路通道全部封死,除了城南一条不能行军小道通往山陵地带。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苏义隆问城外将领要不要将军队开入城内,潘广、任石、王信纷纷表示就在城外迎敌以示死战决心。最终考虑到大京城实在太大,共有八个城门,便将城外驻军一分为二,三万士兵入城与城内守军一起布置防守任务,二万士兵将大营移至城北驻扎,跟北面江边的五万水军大营互相呼应。

    渐渐地粮食不够吃了,苏青只得带一队水军启航去基山运粮。到达基山,苏青看到许百年阮仲秀夫妇将自己交待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是欣慰。

    “姐姐,你都被海风吹黑了。”接风宴上,阮仲秀拉着自己偶像的手心痛地说道。

    “没关系,最多三天,姐姐又会白回来的。”

    “真的呀?”

    “那当然,姐姐天生丽质呀。”

    “这话听得好提气啊!”阮仲秀捂着嘴笑。

    “姐姐,我这里有阮氏秘方,采用海岛上的贝类珍珠水磨成粉,再用羊乳提炼成精,二者混合熬制而成,可以让皮肤细腻白净,姐姐可以试试。”说完拿出一个精致小陶罐递给苏青。

    “谢谢仲秀妹妹。”

    三人边吃边聊互通信息,几个月以来的巨大变故让人扼腕叹息心痛不已。

    “大京的围困不知何时才能解,我的事情实在很多,这一趟我自己来,以后我会让颜松领队往来大京与基山。”

    “这样也好,大京那边离不开你。”

    “定州那边有没有新情况?”

    “战况惨烈,郭侍郎的儿子和侄子都战死了。”许百年说完看到苏青明显楞了一下,接着放下筷子不吃了。

    “坏消息等会说不行吗?姐姐总共也没吃几口。”阮仲秀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

    “没事的,就是突然有点感伤,几个月来感伤的事情太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苏青拭去泪水接着说道:“郭侍郎中年得子,宝贝得不得了,真是捧在手里怕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想让自己的儿子郭林走读书致仕这条路,可偏偏郭林喜欢武学与兵学,三年前我和他在新兵大营打过交道,一个热情好学彬彬有礼的阳光男孩,除了我和仲景几个人外,其余人都不知道他是侍郎的儿子,他跟普通士兵一起吃苦耐劳从不搞特殊化,我和仲景都很喜欢他,认为他将来必成为我大靖不可多得的将才,没想到会这样,他今年刚满二十岁。”

    听罢此言,许百年夫妇也是唏嘘不止。

    此时的大京正发生着一件大事。事情是由一篇奏章引起的,写奏章之人是钦天监监正娄文工,奏章建言将皇城搬迁。皇城目前处于大京东南角,娄文工建议搬至东北角,理由是大京东南角城外有个小山,敌人如果在小山上架起抛石机,半个皇城都在打击范围之内。

    如果就事论事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反响,关键这个娄文工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特意嘱明是夜观星象之后得出的结论,言下之意不搬不行。就是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几乎所有人都还记得迁都的五十八条赞成意见与三十八条反对意见,五十八条赞成意见里就有夜观星象适合迁都必须顺应天意这一条,有资格写这一条的人只有娄文工。

    别小看这一条,说这一条能抵得上十条都不为过,天意为大必须顺应啊!但自打迁都以来,一系列的变故与打击将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心态都处于崩溃的边缘,都不知道大靖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们?满腔邪火无处发泄之时这篇奏章出现了,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大有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意思。娄文工,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邪恶之徒,竟然说迁都是顺应天意,顺你个大头鬼!不剁了你难解心头之恨啊!

    弹劾满天飞,看样子娄文工不死是不行了,每个人都想置之死地而后快,苏义隆也没办法,众愤难平为了和谐那就把娄文工杀了吧。

    娄文工被人架住往外走,他不服啊,边走边喊:“不要杀我,我还是有用的,给老子一点时间,老子能给你们设计一个故宫。”

    朝堂上群情激昂闹哄哄的,也没人在意娄文工在喊什么,马上要掉脑袋的人了,就让他喊几句吧。但苏洵却听得真切。

    “父皇,儿臣建议娄文工暂且不杀,容儿臣亲自审问。”

    “哦?”包括苏义隆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现在的苏洵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第一继承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心照不宣:算了,情绪已经发泄了,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真的要被砍下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何不作个顺水人情呢?为了这个事情得罪皇位继承人不划算。于是刚才还在喊杀的一批人,都不约而同认为让苏洵殿下亲自审问一下也是好的且有必要的。

    苏洵请娄文工喝茶,看得出娄文工有些拘谨,他也不知道脑袋如何就保住了,到现在还有点蒙。

    “这里只有我们俩,百步之内无人,有话但说无妨。”苏洵一边泡茶一边说道。

    “殿下想让我说点什么?”

    “前面大殿上,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忘了,我的脑袋到现在还是蒙的。”

    “你说的是设计一个故宫。”

    “是吗?我真的不记得了,当时吓也吓死了。”

    “你会开飞机吗?”

    咣铛一声脆响,娄文工手上的茶碗掉到地上摔碎了。他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刘文昌吗?”

    “我是李冬。”

    “我是雷大军啊!”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九年前,雷大军穿越到一个钦天监之家,官不大,世袭。

    “他们几个找到了吗?”

    “只找到了刘文昌,其余两个还没有找到。”

    “刘文昌在哪儿?”

    “在居延关,他就是白西坡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