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夜将至

第二十八章 惊变

    枯木面无表情,故意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其手中刀柄垂立,刀尖任由那沾染同胞的血迹,一声滴答滴答地点在地面。

    踏踏踏。

    这逐渐拉近,但又格外陌生的脚步,让熊山心境不断低落到谷底。

    他狰狞着面容,竭尽全力地撕喊道:“枯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残杀同胞,妖族铁律,当斩立决!!!”

    枯木无神的眼睛,看着这位落魄的妖将,一字一句道:“请仙门陈松竹,濒临死境,绝地回春,暴起击杀了妖族将领,熊山。”

    熊山大叫道:“谁会相信,谁会相信!待那群人类逃了,传我轰杀陈松竹的消息后,采裟老祖定不会放过你,还有你背后的逢春!!!”

    而枯木不再理会熊山的狂叫,他持刀的单手高举,一刀寒芒,头颅点地。

    而熊山的面孔留下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仿佛陈松竹回光返照的一击,让他意想不到。

    枯木看着死去,显出原型的熊山,沉声对着众妖道:“熊山!阵亡了!”

    说罢,他将刀扔在尸体旁,其眼角竟然有一滴无人察觉眼泪,喃喃道:“没人会去在乎真相,要的只是一个说法。”

    而在众妖神色复杂的同时,从陈松竹的尸体上爬出一只灰土色的虫子,它左右摇晃,蓦然变大,将其整个尸体吞咽。

    在众妖未能反应过来时,跳下山崖,灰蒙蒙的薄雾中消失不见。

    枯木赶到山崖边,沉默着。

    天,要变了。

    ......

    石牢内。

    待山脉震动停滞,抱着冯慕鱼和大黄的张岁寒才从那铁栅栏松手。

    他看着仍在沉睡的冯慕鱼。

    其微微嘟着嘴,鼻翼轻轻一张一合,那绝美安详的容貌,也不禁让他老脸一红。

    非礼勿视。

    他心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动静都未能醒,看来是个好梦。

    他转头又瞧见大黄,横躺在他的臂弯,双标地将其扔在地上。大黄这倒是不乐意了,在落地之时,就对着他龇牙咧嘴。

    这时,张岁寒才发现,那满地的血池俨然不见了,就如同蒸发一般。

    “那是寂灭自上古以来,斩杀的无数人妖之血,在其内部映射而出的画面,”那男子自虚空走来,看着地上的张岁寒,道:“只是那把寂灭不知被你用何种方式消除了存在,这幻境也自然消失了。”

    张岁寒将冯慕鱼轻轻放置在墙边。

    然后他起身,看着面前男子,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陆,陆近忧太守?”

    陆近忧面露茫然,又思忖一会,反问道:“原来,我还叫陆近忧啊。小友是如何认定我是此人呢。”

    “我没有证据,只是靠那把寂灭,与神像上太守所持的剑一致,进行推测。”

    张岁寒心中此时充满无限念头,他不禁说道:“神像,太守镇镇民所雕刻的太守像,唯独其面容是模糊的。我从小就有过疑问,也问过镇子里的人,但大家都对此事无从了解。”

    “但我从始至终都不认为,愿世代尊称,万世供奉,为镇子改名的镇长马向天,会不记得太守您的面容。”

    陆近忧未曾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少年。

    “虚无蔓延于世,妖修伺机潜伏,青鸾不断殒命,却还要安抚平民,镇守百姓。可那姬氏王朝,却无任一仙家前来。”

    “内忧外患,孤立无助,这些都是我与小鱼儿翻阅典籍,所查到的信息。”

    “我想,当时的太守,您,一定很痛苦,很孤独。”张岁寒的语气逐渐轻了起来。

    陆近忧这时反倒是摇摇头,看着少年郎,道:“那神像的面容模糊,其要求是我主动的。”

    张岁寒疑惑的看着陆近忧。

    “朦胧的神像,不会让他们的求生希望,被束缚在一张脸上。他们供奉的神灵,所求之人,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那,太守您,为何在这里?”张岁寒似懂非懂,也提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陆近忧沉思,道:“虚无来临的时候,除了当时镇子里的镇民,在外采集的人都无故死去。后来,我在一座宅子里,找到那颗七叶树,那时的它残喘无比,深受虚无的侵蚀。”

    “我认定它是抗衡虚无的神物,便为它立下青鸾宇,取下供奉名:栖木。”

    “但后来,我很快发现,在镇北的一座地下井口,有着修仙者所需的灵气。我试着去寻查,发现这水井连接着碧山群脉内部的水流。这里有着大量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

    “但是,好像有着什么东西将这灵气的源头堵塞,无法蕴养在群山脉络。”

    “数天之后,一个月夜,待我与幸存的青鸾找到这里时,就发现这座牢狱并取走了这把寂灭。可灾难也就此来了。”

    陆近忧目光深远,道:“如你所看到的,这把上古神剑所沾染的杀气过重,常常使我遁入那可怕的杀戮中。”

    “但这把剑同时也是那灵脉的阀门,将它拔起之时。喷涌的灵气就被附近的妖族发现了此状。”

    “我无法将寂灭丢弃,我需要它的力量。那群妖不能回到西域,否则对于碧山镇是劫难。于是,就是那天夜晚,我拿起了这把剑,斩杀妖族,也手刃了青鸾。”

    此时,空气凝结,张岁寒大气不敢出一句。

    反倒是陆近忧神色平静,继续回忆道:“待清醒之后的我,看着满手的鲜血,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妖血亦或者是人血。”

    “我抛下众人的尸首,仓皇逃回碧山镇,看见镇民逐渐安稳且祥和的面容。我决定想要将这把剑重新插回此地,让妖族没有进攻这座小镇的理由时,却已经迟了。”

    他依旧平静地道,仿佛身外之事:“它如同附骨之疽,蚕食我的身体,亦侵蚀了我的魂魄。”

    “好在那奇怪的符文,突然亮起阵法,又重新将寂灭困守住,但我亦无法逃脱。”

    “在这种情况下,我时常清明,又时常陷入那猩红的杀戮中。”

    张岁寒说道:“既然如此,那三年前为我指明出路的便是清醒时的太守,那,这个女童是怎么回事?”

    “在你进入洞口时,我与这寂灭就同时察觉到了你,休养在阵法中的我,比万年损耗的寂灭,更加一步接近你,为你指明了出路。”

    “然而我也未曾想到,在那洞窟之外还有一个半妖女童,她被这剑魂引诱,就此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