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春入浣花村

第十三章 采菊东篱

    满月睡到自然醒,感觉精神饱满,刚想要伸个懒腰,意识到是在家里,微微转头一看,便瞧见周舟放大的睡脸,伸懒腰的手悄悄的伸了回来,坏笑的拿着自己的头发在他脸上小心刷了一下,见他眉头皱了一下,仍然没有醒,又偷笑着再刷了一下。

    周舟睁眼就看见调皮的小娘子,一把抓过她捣蛋的小手枕在自己脖子下,另一手把她搂进怀里,又去挠着她痒痒点,压着声音,假装恶狠狠吓唬她:“怕了没。”

    “怕了怕了,咯咯,大侠饶命,咯咯咯。”满月大笑着挣脱不过,立马卖乖求饶。

    周舟唇角弯起松开满月,二人起身,满月穿了一身浅蓝色布裙,头上不着半丝点缀,手腕上戴着银镯子,周舟则穿着同色汗衫,才一同穿戴整齐的走出屋去。

    “爹爹早。”满月乖巧的叫着。

    “起了呀?”周有福在院子拿着块粗糙的草纸,用炭笔在上面描画,“快来瞧瞧,这屋子样子可行?”

    周舟看着哭笑不得:“爹,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我昨日才说一嘴,你今日就干上了。”

    “天一亮,你娘火急火燎的就给我弄起来了,不然你以为你叫的动老子,老子建了自己的房子,还要给你兔崽子建。”

    “咋叫不动你,他不是你儿子,就我一个人的?”周氏端着一锅稀粥,一碗水煮蛋和咸菜出来,怼着他,又满意的看着小夫妻两浓情似水的样子,语调温和的对周舟和满月道,“来,吃早饭了。”

    满月看着公爹一下子气焰全消的样子,周氏表演的无缝变脸,心里偷乐着,帮着周氏一起摆放碗筷。

    众人一起吃过早饭,周氏攒了不少鸡蛋,本也想将鸡蛋卖了,但就是个纸老虎,一到摊上,就仿佛哑巴般,看着人说话都不利索,周氏去了一两次便作罢了。

    二人也就没有省着吃,脸色都吃的红润许多,乡里邻居知道周氏鸡蛋多,偶尔家里来个客或是有坐月子的,鸡蛋不够也会拿些米面,水果什么的来换,也两相便宜。那边,小王氏气个够呛,在她看来,那都是夺了她的鸡蛋。

    周舟刚去厨房抓了两把绿豆泡起来,打算下午煮个绿豆汤,晚上吃。出来就不见满月,估计是去河里洗衣服了,便和周有福一起商量着如何建,等着满月回来一同先去砍些竹子,浣花村有一座竹山,种满了竹子,却是各家各户分好了自家的区域的。

    满月哼着歌,脚步轻快的抱着一桶脏衣服去河边,好点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人,满月好久没有回来,大方的微笑着和大家示意,找了个能踩脚的石头,将脏衣盆放在脚边。

    “妹子,你是,你是哪家的来着,哎呦,瞧我这记性。”陶氏打晾着满月,见她年纪尚小,却琯着妇人发髻,浅笑明眸,看着眼熟就是叫不上名。

    “陶娘娘,我是周有福家的呀。”满月抬起头来笑着回应。

    “哎呦喂,瞧我这眼神啊,这不小月嘛,你这变化,可真是太大了啊。女大十八变,真是越变越水灵了。”陶娘子惊讶的拍着大腿道。

    其他人也惊了一跳,转过头来,那可不是以前那又黑又瘦的小月嘛,大家刚还以为是哪家新妇过来走亲戚的。

    “陶娘娘,你这样夸张,别人还以为我变成天仙了呢。”满月笑了笑,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让大家打晾,自顾自洗着衣服。

    一直和周氏不对付的铁蛋娘,看着满月一身好衣服,手腕上还挂着个银镯子,尖酸刻薄的盯着她的镯子,阴阳怪气的对其他人道:“我看秀兰说的挺对的,你看看,人家去城里,可不是发达了,还说没有穿金戴银呢,那手腕上的是啥?都以为大家瞎呢。”

    “吃你家大米了?与你何干。”满月学着小娟的语气,眼神都不给她一个的,冷冰冰回怼着,“还有,你的意思是咱村子里,女子还不兴戴个镯子首饰了?若是日后,让我瞧见你家子,戴个银首饰,我便好心的给您,在咱几个邻村都好好吆喝一下,让人知道铁蛋娘是土财主,日日穿金戴银。”

    “好你个小丫头骗子,看我不撕了你。”铁蛋娘被一个小姑娘怼着,怒气冲冲的要过来打满月。

    满月拎着手里的洗衣锤,指着她道:“你有本事就过来,你先动手动口,各位娘子都看着。我若少了一根毫毛,咱就去村长家好好掰扯掰扯。”

    看着满月这气势,铁蛋娘吓了一跳,以前她可是动辄便被小王氏打骂的,那时候就是个闷葫芦性子,哪里会怼人,心虚的止住脚步,不敢看着满月,推诿扯皮道:“那是你嫂子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人我不管,既然我从你嘴里听见了,我自然是找你的。”满月放下话,也不理她,手上麻利的把衣服洗了,拍拍水渍就走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这丫头嫁过去半年,就转了性,周氏那吃不得半点亏了的性子,学了十成十。

    铁蛋娘一大早碰了硬钉子,回家就将气撒着她儿子上,破口大骂道:“瞧瞧别人,比你小都娶妻了,你还打着光棍,等人家娃生下来了,你可再也追不上了。”

    满月大获全胜的回家,心情那叫个舒畅,夫家疼的情况下,她若是还如柿子般任人捏圆搓扁,那可不仅仅是给周氏丢脸,还是自己扶不起了。

    “走,咱们去砍竹子去,到时候屋顶墙都用的上。”周舟过来帮满月晒完衣服,将砍柴的刀别在腰间,带着满月去砍竹子了。

    夏日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竹林里面已经有不少的新生小竹子,竹笋是已经过了季节了。

    周舟弯着腰,从根上一寸位置,来回砍着,没一会,一根粗壮的竹子便朝一边倒下,周舟又扶着竹竿,将上面多余的细枝条一根根削去。

    “小舟,要不把这些枝条,当篱笆用,插在房子四周外侧种下,浇些水就能活。”满月将枝条一根根捡起来,放整齐,“等过两年竹子大些了,外面也瞧不见里面,院子里显得又幽静又凉快,再建屋子直接从篱笆砍,也不用大老远从家里带去。”

    “好主意呀,我咋没有想到,你这脑瓜子快啊,那咱也建个竹围墙。”周舟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那我多砍一些枝条下来。”

    二人砍了两根竹子,日头便毒起来了,周舟将两根竹子捆起来,扛在背上,让满月拖着尾巴那头,剩下理好的细竹条则待会再来拿。

    满月去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豆角和黄瓜,中午太热,周舟就做了个土豆炖豆角,和凉拌黄瓜,又发了十几个馒头,吃完后,满月便回屋睡午觉了,中间迷迷糊糊醒来好几次,贴着竹席的皮肤又热又黏糊。

    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外面还热着,满月晕乎乎的起来,给院子里的细竹子泼了些水,鼻尖都是绿豆汤的香味,进了厨房,果然是周舟小火炖着绿豆汤,已经出沙了。

    满月舀了一碗,放在旁边凉着,闲的没事,一边扇风,一边仔细看着周有福画的户型图,想着有没有改进的,等绿豆汤完全凉了,小口的喝着,舒坦的不行。

    申时还没有过去一会,日头已经没有那么毒了,周舟就被周有福拉去看做横梁的木头了。

    满月背着一大捆竹条,双手拿了一把锄头和一个木桶,腰间挂着一筒水,自个种去了。

    到了码头,上次来,这里还在修路,如今已经有一条宽敞的石子路了。河边还停了不少休息的船只,周边也新建了一两个客栈。

    满月沿着记忆找到了周舟的那亩田,上面被周氏种了半边稻子和玉米,满月将枝条放下,心里算计着四周需要留门的位置,其余地方都可以种上竹条。

    满月双手举起锄头,沿着田边往内一尺挖出一个坑,再往前走两步,继续挖着坑,挖了几十个,满月估摸着带来的竹枝数差不多,接着,将竹子一一放在坑里,再将泥土填回坑里,最后满月在河边找了个好提水的位置,打了一桶水,一根一根的浇,来回提水提了十几趟,才把带来的枝条都浇上了。

    满月带来的水都喝完了,嘴唇干的不行,终于浇完最后一棵,满月抬眼一看,田已经被围好了一半多,才心满意足的带着锄头和桶,大步往家回了。

    到家后,周舟他们还没有回来,满月出了一身汗,咕噜咕噜的喝了半壶水,又提了水去厨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顺手将衣服搓洗了,便用帕子绞着头发。

    “小月,这些蛋你明早拿去给你祖父祖母吃。”周氏提了一篮子鸡蛋递给满月,“你娘春天都没有接你祖父祖母过来住,你爹爹许久没有回来,估计都不知道,你替他尽点孝。”

    “嗯嗯,我明个一早就去,我娘她。”满月点头应着,用手指了指隔壁,问着周氏,“为啥不接祖父祖母过来住?”

    “和你爹爹生气呢,你爹爹这回是真硬气了,好像从你嫁过来,就再也没有给你娘一文钱。”周氏幸灾乐祸的拍这腿乐着,想到毕竟是满月亲娘,又收敛着脸上的表情。

    “娘,没事的,您笑就是,我对我亲娘,还不如仇人来的更痛快呢。”满月满不在乎的道,“那我娘没去闹?”

    “咋去闹,你二哥还在学堂呢,闹的你爹丢了活计,一家人吃西北风去。”

    “其实娘每个月也能攒不少,就是都贴补大哥大嫂了。”满月直截了当说着,也不瞒着。

    “可不是,你大哥在城里,你这个嫂嫂三天两天回娘家,今天提这个,明天提那个,我看你家估计都没有啥好东西藏的住,家里有个老鼠,再大的家也给败了。”周氏恨恨的吐槽着,她眼里最见不得这种败家行径。

    “就是可怜了爹爹和二哥。”满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笑着说,“不对,爹爹现在自己存钱了,这样好像也不可怜了。”

    “哈哈哈哈,那确实是。”周氏高声笑着应和道。

    “你们婆媳两说啥呢,这么开心,让我们爷两也乐呵乐呵。”周舟和周有福二人从外头回来,听见笑声,调侃着。

    “你个兔崽子,敢打趣你娘了,我看你就是皮松了,要紧紧。”

    “娘,你看看你现在,对小月,那就是温柔体贴的老母亲,对我,便化身凶狠恶毒的后妈,你这切换的不累么。”周舟见周氏拿着扫帚要过来抽他,笑着躲在周有福后面,疯狂作死道,“有福,快管管你娘子,无法无天了。”

    周有福本来站在前面给儿子挡挡,一听这话,转身也抄起竹竿加入揍儿子队伍,夫妻混合双打,追着周舟满院跑。

    满月笑的都直不起腰来,肚子疼的哎呦哎呦的叫着。

    “你郎君被那狠心的爹娘揍,而娘子你却在后头笑,真是没心没肺,毫无人性。”周舟躲到满月后面,继续作死。

    满月笑的胃疼,听见周舟这嘴欠的话,也不给他挡了,利索的躲开身去。

    周舟又被爹娘追着,还边跑边喊着:“狠心的婆娘,都不给我拦着下。”

    晚食是下午煮的绿豆汤,喝了一肚子水,这暑气才全散了。

    “今个带张师傅去看了,说那么大的房间要砍五棵树去,等开工了,再去砍。”周有福往烟筒里塞了些黄色的丝烟,对着周氏说。

    想了想,转过头教着周舟道:“你明个拿一百文给你舅舅家去,挑二十棵树苗种下,等你儿子大了,建房子也刚好用上。今日你看到的这十几棵树,就是我和你娘成亲后种的,死了几棵,就剩这么多。也不全给你,等我你娘老了,给自己做口棺木。别这样看着老子,老子教你呢。”

    “你说话就说话,凶我儿子干啥,一天到晚老子老子,你到我这里来当老子。”周氏听见周有福大声音对着儿子,马上怼他道。

    周舟刚湿的眼眶,瞬间被这夫妻二人消磨的一干二净,直接进屋睡觉去了,心里嘟囔着还是他媳妇温柔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