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第一百二十五章稍安勿躁

    因为祁修那个不正经的人,此刻披散着一头带着水汽的墨发,上衣尽解,凑在阿柔面前,用他那双天生带着轻佻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阿柔。

    这货魅骨天成,但凡是人,谁能受的了他那明显故意的媚眼儿一抛。

    祁修看着阿柔羞窘的样子,恬不知耻的柔柔一笑,那笑的一个春色荡漾,风情万种,轻启朱唇欲拒还迎:“害羞了?”说着向阿柔走去。

    阿柔下意识倒退一步:“你别过来。”

    “我的伤……”祁修半垂了眼眸,修长的手指顺着腰腹向上……

    阿柔豁然发现,自己眼睛竟然不受控制的跟着他的手走。

    天呐,她在心中深深的鄙视了自己一把。但能做的还是只有仓惶逃窜。祁修这货实在是有惑人的本领。

    祁修望着阿柔箭一般窜到门外的背影,满脸的风情瞬间冰封。他定定的站在原地,足足呆了有一刻钟。这才收拾起冰冷的神色,向着门外道:“让幻春进来。”然后疲惫的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幻春战战兢兢的走进来,双膝跪倒在床前。

    祁修闭着眼睛:“幻春,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幻春先是一喜,转而那喜悦就变成了惊恐,伏地道:“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要能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好主子就足够了。”

    祁修无奈道:“你那主子是个不知好歹的,等到日后,就她养的那个傻孩子能有什么用?”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语气中不知不觉充满了怨怼。

    幻春明白祁修说的对。后宅之中,没有子女傍身的,等到后来几人能有好下场?

    祁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

    幻春顿时受宠若惊,重重向祁修磕了一个头:“幻春一定不辜负爷的重托。”

    祁修没有再多说什么。

    阿柔逃到外头不久,见祁修叫幻春进去,心知他要干“好事”。心里一千一万的鄙视他,顺便鄙视了一把面对人渣,竟然意动的自己。

    一旁的云墨和钱婆子默默陪着她,各有心思万千,但是知道阿柔的性格,劝了也是白劝,所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祁修很快就走了。云墨看见幻春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就要出言讽刺,但是看了看无所谓的阿柔,又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阿柔心不在此,就算旁人为她争了,又有什么用呢?

    阿柔无疑是个十分好伺候的主子,也是个十分体贴下人的主子。她看着幻春羞涩中带着紧张,憧憬中带着犹疑的神色,就替她累。让她自去休息。

    幻春千恩万谢了,这才出了房门。

    阿柔重新回她的躺椅上瘫着去了。

    “这是什么?”在屏风旁边收拾的云墨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荷包。

    这院子里的人,闲来无事不少做针线,但是因为阿柔的原故,甚少做荷包,香囊等这些华而不实的小物件。这荷包不用说,肯定是祁修衣服上掉下来的。

    后宅中,最忌讳这些来历不明的小东西。尤其是涉及到男主人的东西,丫头侍女们更是不敢私自收起来。

    于是,云墨拿着那个荷包递给了阿柔:“好像是王爷丢的。”

    阿柔也没当回事,随手接过来就准备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可是,下一刻她莫名其妙的觉得那荷包眼熟。

    她很少见祁修,对他的穿戴更不留心,就连他今日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这会儿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这小小的荷包呢?

    但她越看这荷包,越觉得眼熟,心里确定肯定在哪里见过,可无论如何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她将那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将那荷包打开来,往手心里倒了倒,看里面装的东西,有没有一点儿线索。

    荷包里掉出几粒碎银子和一卷小小的绢布卷儿。

    阿柔将碎银子重新装回荷包里,将那绢布展开来,只有一指宽,四指长的一个布条,上面一行淡红色的小字:献谪贬羊牢关。

    阿柔心头轰然一声,死死盯着上面的字。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她却无论如何看不明白。

    她在心中反复的问,什么叫谪贬羊牢关?谪贬……

    她站起身,走到门外。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暗下来,空中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雪花。

    气温很低,刺骨的寒气轻易就穿透她身上的丝棉衣裳,直往骨子里钻。

    先前她看那雪,天然成趣。如今却十分的严酷起来。她仿佛看见,那温润如玉的人,独自一人在这风雪中踟躇而行。

    这样冷的天,他怎能受的了?

    阿柔慌忙转身,跑到衣柜前将衣柜打开。

    一旁的云墨看见了,问道:“主子,您要找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行。”

    阿柔那因为惶急而无措的心神,瞬间回笼。她这才忆起自己如今的境地。

    若是打草惊蛇,那她想顺利脱身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她强迫自己暗暗镇定了心神,努力令面色恢复如常,说道:“我刚在外头站了站,感觉有些冷。”

    云墨走上前来:“把那件新做的厚实些的袄子换上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件绛红色的袄子来。

    阿柔看了一眼那袄,厚实是挺厚实的,不过她的身量随高,但是肩窄腰瘦,这袄子也就并不宽大。献的身量和祁修差不多,肩膀似乎比祁修还要宽一些。

    想到这里,阿柔摇了摇头:“不要这个。换来换去怪麻烦的。有厚实的斗篷找两件来。”

    云墨愕然。钱婆子已经忍不住笑了:“从来只见人冷了,把衣服多穿两件,头一次听说披两件斗篷的,那还不如钻被窝里好一些。”

    阿柔这才察觉自己失言,顺着钱婆子的话头道:“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哪个就真的要披两个斗篷了?”

    云墨道:“主子,您要是真冷,不如就依着钱大娘的话,直接钻被窝里窝着。咱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唯独没有外头的大衣服。”

    阿柔略略皱起眉头:“亏你们天天主子,主子的叫着,可怜我这当主子的,竟然想穿你们件斗篷都没有。”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身份,去为自己争取东西。往日里,她真的是什么都不计较的。

    云墨想了想:“您要非愿意穿,咱们这儿倒是有件现成的。”

    “在哪里?”阿柔说着就要去柜子里找。

    云墨向着衣架的方向指去。只见床头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狐裘,是之前祁修午睡起来,走的时候留下的。

    阿柔大喜过望,走过去一把将那狐裘扯下,披在身上。

    那狐裘轻盈厚实,拢在身上立刻就暖意融融,阿柔赞道:“好东西。”

    云墨看着她一副沾了便宜的小人样子,无不骄傲道:“这狐裘是当今圣上赏下来。取上等玄狐皮,由宫中最顶级的匠人制成。雨落在上面都不湿的。”

    阿柔不解:“你家王爷不是一向不得圣心么?怎么又赏他这样好的东西?”

    云墨那与有荣焉的表情瞬间冻结。钱婆子看见了,笑着岔开了话题:“云墨姑娘,听说咱们这里除夕都是要守岁,吃团年饭的。你看这天都不早了,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云墨知道她是给自己解围,但也真的是好奇,问道:“年俗如此,不都这样吗?”

    钱婆子笑着摇头:“俗话说十里不同天,三里不同俗。年节和年节也是不一样的。北国过年,不过除夕过初一。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放灯,那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西邦呢,是大家聚在一起,载歌载舞热闹三天,而且他们不过上元节,过中元节。因为上元节的时候,他们那里太冷了。”

    “那东廷呢?”云墨忍不住追问。

    “东廷啊……”钱婆子的语气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滞:“东廷最热闹的是初二。除夕大家早早吃了饭休息。大年初一去庙里祈福。初二放偷。”

    “什么是放偷?”

    钱婆子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是大小伙子去偷媳妇啊。岳家又不能真把女婿当贼抓起来,只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当做没看见,放小偷走。这就叫放偷。”

    云墨惊愕道:“那不乱套了?”

    “乱不了的,那贼都是熟贼。不认识的自然不能让登门的。”

    云墨还是不能理解,一脸的错愕。

    钱婆子催她:“快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吧,我的云墨大管家。”

    云墨笑着去了。

    钱婆子这才望向阿柔:“小姐啊,心直口快固然好,可是万一遇见小人,就不好了。也幸亏是云墨,一个小婢罢了。倘若你刚刚的话去问旁人,就实在不妥当了。”

    “什么?”阿柔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钱婆子指的什么。

    钱婆子拿眼睛示意了一下阿柔身上披的狐裘。阿柔这才恍然:“你原来说的是这个。我又没说错,谁不知道祁修在南帝面前,并不得宠呢。”

    “你知道就知道好了,又何必说出来令人难堪呢?南都气候温暖,就算是三九天气,也依然花红柳绿。那样温暖的气候,哪里用得上狐裘这种御寒之物。南帝将这样一件无用的东西赏赐给王爷,其用意还用说吗?”

    阿柔这才想起,正是这样的道理。于是点点头:“谢您的教诲,是我疏忽了。不过……”她看向钱婆子。

    钱婆子见她目光有异,压低声音问道:“但凭主子吩咐。”

    阿柔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绢布条拿出。

    钱婆子看了上面的字,下意识变了脸色:“小姐,你……”

    “公子于我有再生之恩,他如今落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这东西哪里来的?”

    阿柔指了指被她扔在躺椅上的荷包。

    钱婆子连忙将那绢布条仔细卷好,依旧装回荷包里,放在了桌子上,安抚阿柔道:“此事真伪尚未可知,万万稍安勿躁。”

    阿柔点头:“我知道。”她望着钱婆子:“倘若我走,你呢?”

    钱婆子道:“小姐可是嫌弃老奴累赘?”

    阿柔摇头:“我实在不忍心看您偌大年纪,跟着我奔波。”

    钱婆子叹道:“我这一生,大约生就离乡之命。早已习惯了。”

    阿柔心有感触,伸手圈住她的肩膀,两人抱头无言。

    “这是……怎么了?”采香从外头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钱婆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没什么,想家了。”

    采香闻言,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我也想咱们南都了。”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咱们都高兴起来吧。”钱婆子一手拉着阿柔,一手拉着采香:“我一个老婆子,有你们这些花儿朵儿似的小姑娘陪着,可是知足的很呢。”

    正说着,云墨带着小丫头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食盒进来。一眼看见采香,招呼道:“快去叫瑞香她们过来帮忙。”

    采香年纪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早就将刚刚的乡愁抛爪哇国了。高兴的应着:“还有幻春姐姐,我一起叫来吧。”

    云墨撇撇嘴:“你就咋呼吧。惊了你幻春奶奶的驾,自信人家回了王爷,剥了你的皮。”

    采香没什么心机,笑着跑了出去:“不会的,幻春姐姐可好了。”

    阿柔看了看明显闷闷不乐的云墨,唤了她一声:“你喜欢你家王爷么?”

    云墨吃了一惊:“主子何出此言啊?”

    旁边的钱婆子笑道:“云墨姑娘刚刚语气里的醋味儿,冲的快把人天灵盖掀了。”

    “哎呀……”云墨低呼一声,双手捂着了脸庞,又羞又恼:“说什么呢?我是替主子生气,你们看看,仗着王爷恩宠,幻春那蹄子都兴成什么样了?主子都在这里,她还要人三请四请。真有那么一天,她得了势,这王府还能容得下她?”

    阿柔笑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云墨知道自己劝不动阿柔回心转意。听见阿柔的话,只能更加生气。盘盏也不管摆放了,站在那里冲着墙壁生闷气。

    阿柔和钱婆子相视一眼,钱婆子自己走去布置盘盏去了。这时采香叫来了瑞香和幻春。

    幻春看见云墨的样子,低了头默默帮钱婆子摆碗筷,并没有多言一句话。不过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到底活跃不起来。

    钱婆子去拉云墨:“云墨姑娘,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咱们日后再说也不迟。”

    云墨这才转过身来,却依旧沉着脸色。

    “这是怎么了?”门帘一掀,才走了没多久的祁修竟然又回来了。胭脂雀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胭脂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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