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祁修才不管那些,单手一提,便搂着阿柔的腰肢将她提了起来,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方秀娥这才回过神来:“夫人……”

    祁修暮然回首,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将万千风情演绎个淋漓尽致,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恶心:“难道你想一起吗?”

    方秀娥一噎,差点儿没吐血。

    祁修像个得胜的将军,夹着阿柔几步便飘然上楼。真的是飘然。他轻功绝佳,虽然单手夹着阿柔,但是想把步伐走的漂亮,简直轻而易举。

    马良辰直觉的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儿呕出血来。在阿柔这件事上,要说他不恨。他自己都不相信。倘若祁修不是君,他不是臣。恐怕他早就和他刀兵相见,不死不休了。可惜啊……

    马良辰低唤了一声:“小二,上酒。”

    他那侍卫闻言,惊讶道:“将军,此刻……”

    马良辰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一向少饮,尤其是有军务的时候,更是滴酒不沾。而且告诫军中,但凡军情紧急,一律不许饮酒。可如今,他们君臣只身在外,护卫之责自然而然落在马良辰的身上,这个责任不可谓不重,但他却不想再那样克制自己。

    倘若当初,阿柔拒绝他的时候,他没有那般隐忍。这时,和她双宿双栖,比翼连里的人,应该是他……

    阿柔被祁修挟着上楼的。祁修将她放下,她还没有站稳,就又被祁修一把揪住了衣领:“你说,那个薛文秀又是怎么回事?”

    扑面而来的醋意,差点儿没把阿柔给噎死。她望着如今越发肆无忌惮的祁修:“你又发什么疯?”

    祁修怒瞪着一双眼睛:“我早就疯了,要不然为什么非要和你在一起?今天你不和我说清楚那个薛文秀是怎么回事,我绝对和你没完。别以为我一向不计较,就是好惹的。惹急了我,我铲平这三山镇。”

    阿柔一生,最恨战争,闻言不由急怒起来:“你敢?你要是真的动那样的心思,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然动了杀机。浑身上下都是森然之气。这和她一直以来,总是随波逐流的样子是完全不同的。

    祁修微微一怔,怒瞪的眼睛骤然一眯,同时蹙起了那双挺拔的剑眉:“你想杀我?”下一刻,他忽然抬手揪住自己的衣领,伴随着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那头刺在他胸膛之上五色斑斓的麒麟骤然显露在了阿柔面前。

    他扬起头来,将修长的脖子递向阿柔:“来,你来……”

    他本来就生的俊美无俦,身材虽然比大多数南国人高挑,但是仍旧不免带着南国人的柔润。要知道,南国人可能是因为地理气候原因,不管男女都生的柔润,仿佛集水之灵魄而生一般。就算男子,也多相貌阴柔。

    可是,祁修又比那些普通的南国男子多了几分阳刚,偏偏那几分阳刚又被南国人独有的柔润包裹着,因此无论行走坐卧,都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流韵味一般。

    此刻,那头五彩斑斓的麒麟头角之上,是他晰白而又修长的颈项。浓烈之中透露着凄绝之美,峥嵘之中泛着迷离之色。

    阿柔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你……”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因为愤怒,祁修的喉头快速的跳动着。

    阿柔又退一步:“我……我……”

    祁修侧着目,望着狼狈的她,却依旧觉得不够:“莫若我将刀递给你?”

    阿柔再次后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

    “你要怎样?”

    祁修那双满愤怒的眼睛,忽然间眸光一转变成了无边的伤痛:“将你的世界,分我一半。”

    阿柔怔了怔:“从此你永不起刀兵之心?”

    祁修点头。

    “好。”阿柔走回到祁修面前,伸手将他抱住。这时她才发现祁修的身体在发抖。她一抱住他,他的身体便跟失去筋骨一般向下滑。

    “你怎么了?”如今的阿柔是抱不动祁修的。她说着便要开口唤人。话音还没出唇,便被祁修用唇堵了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等阿柔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祁修躺在地上,她正压在他的上头。她的脸顿时滚烫起来:“这……大白天的,这样不好吧?”

    祁修将眼皮儿一翻:“难道你后悔了?”

    其实,对于阿柔来说,整日和祁修这样的美男待在一起也挺折磨的。阿柔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将三从四德,贞洁操守什么的看的很重。她的秉性更接近最本真的人类的性情。没办法,自幼受宠的孩子,无论贫富贵贱,多多少少都有这么一点儿随心所欲的任性的。

    有句话说的好,食色性也。

    单凭容貌,祁修确实有霍乱闺阁的资本。但凡他回眸一顾,能够扛住他勾搭的女子估计不多。阿柔已经算定力好的了。

    “你若是后悔了,便杀了我吧。”祁修故技重施。之前他让阿柔杀他,真的是气极了,现在这话说出来,显然已经变味儿了。

    “你乱说什么。”阿柔爬起身,让自己远离祁修。那就是个妖精变得,一不小心就要蛊惑人心。

    祁修见她走开了,从地上坐起身,却是半侧着身体,将那原本被撕开的衣领敞开的更阔一些:“我腰疼,腿麻。你来拉我一把。”

    阿柔是不会上当的:“你自己起来就好,若是愿意,再在地上歇一会儿,我也是没有意见的。”说完,她便急匆匆开门出来。有祁修在,屋里是不能待着的了。相对于别的女子,她虽然不羁的很,可是她好歹也是做了许多年执掌中馈的一家之主的人,白日宣淫这一关,她无论如何过不了。

    可见一个人的经历,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的。

    方秀娥还在厅中,看着人料理那两个女孩儿后事。

    原本人死了,是不好仍旧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老话讲,生为阳,死为阴。这两个女孩儿已然死去,倘若一直暴露在百日之下,恐令她们的魂魄不安。

    但是,这其中有个人之常情,不得不讲究一下。这两个女孩儿并非无有亲人的孤女,虽然已经身死,可也总要令其家人看过遗容,方好入殓。

    于是,就在这客栈门外,借一角街道,用油补搭了个棚子,将那两个女孩儿停放在里头。方秀娥又让两个上了些年纪的婆子,帮那两个女孩儿收拾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着些做完,却还不见那女孩儿的家人到来。想到之前群情激愤的状况,方秀娥知道,那家人过来怕是需要些时间的。于是准备坐下来喝杯茶,等一等。

    楼梯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阿柔一袭素衣,从楼梯上走下来。方秀娥不由呆了呆。

    阿柔的容貌乍然一看,似乎平平无奇,但是眉眼却超乎寻常的干净。仿佛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任何污秽都会自动远离。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超乎寻常的干净,让原本并不美艳的阿柔变得分外的吸引人的目光。

    阿柔注意到她的目光,走下来站在方秀娥面前:“怎么了?”

    方秀娥却忽然脸红了,目光躲闪着,垂下头去:“没什么。”

    阿柔看了一眼外头:“那家人可能不会来了。”

    方秀娥听她岔开了话题,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豆蔻年华时,春心偶然萌动,却恰恰被人抓个正着一般。她有些心神不定的问道:“为什么?”

    阿柔轻叹一声:“这世间,对于女子来说,实在过于不友善。同样是父精母血,同样是十月怀胎,只是因为生来是个女儿,便要面对许多的不公。”

    方秀娥若有所感:“谁说不是呢。”

    阿柔望了外头发了一会儿呆,面上露出疲惫之色来。也不和方秀娥商量,吩咐外头:“收敛了吧。这两个孩子尚未成年,不好过夜的。倘若真有鬼神,恐被那地府阴差发现,拘了去那枉死城受苦。”

    外头那些人原本是听惯了方秀娥的吩咐的,此刻忽然听见阿柔的吩咐,有些拿不定注意,纷纷向方秀娥看来。

    方秀娥道:“你们啊,可知道她是谁?如何还不快些听从吩咐?”

    阿柔离开三山镇已经很久了,如今三山阁的这些下人,大多都是从京中带过来的,老人们去世的去世,离散的离散,剩下的这些,知道阿柔的人还真不多。

    但是,当家主母发了话,那些人也不敢贸然去问究竟,按照阿柔的吩咐,用两口白皮棺材将那两个女孩儿收敛了。可是,问题又来了。

    阿柔原先说,因为这两个女孩儿是枉死,恐怨气冲天。故而要将这姐妹二人尸身火化了,骨灰供在三山圣母的脚边。一则受百姓香火,不至于魂魄无依,二则,期待百姓向善之心,化解这姐妹二人的戾气,日后好投胎再世为人。

    其实,阿柔本身是不信鬼神的。这些说辞也只是托词罢了。因为这两姐妹少小无依,她不忍心她们死后葬身荒野,又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收留她们的遗骨,所以才想到了三山圣母庙。

    不管怎么说,她这个三山圣母的真身在这里,自然的,她觉得那圣母庙就仿佛她的行宫一般。

    但是,三山阁的这些下人,包扣三山镇后来的这些百姓们,大部分都是只认三山圣母,不认识阿柔的。

    三山圣母就好比这里的守护神,百姓们十分的虔诚,包括这些三山阁的下人们,也是对三山圣母十分尊崇的。现在,收敛那两个女孩儿自然不算什么,可是,要将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儿供奉到三山圣母膝下,这些下人们显然是有疑虑的。

    方秀娥见了,指着那些犹豫不决的下人们:“你们啊,真是有眼无珠。圣母娘娘亲自下的口谕,你们也要疑虑再三的吗?”

    那些下人们闻言,纷纷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方秀娥道:“我来问你们,咱们家夫人是哪位?”

    那些下人们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但是望着阿柔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三山圣母在人们的心目中早已被神化。一千个人心目中就有一千个不一样的圣母娘娘。而阿柔只不过是个凡间女子,如今更是白了满头青丝,和庙里供奉的塑像,再无一丝儿相似的地方。

    这时,客栈外远远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先前风一样跑走的那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携儿带孙向着这边疾步走来。他们身后跟着一群男女老幼。

    不光是方秀娥纳闷儿,阿柔也奇怪。石匠家的这样大动干戈的是要干什么?

    正奇怪着,那些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方秀娥怕出了什么事情,不好控制。连忙吩咐下人:“将他们拦下,莫要惊扰了夫人。”

    那些下人们闻言,快速的在客栈门前拉起一道人墙。将那乱哄哄而来的人群挡在了外头。

    走在最前面的石匠一家见状,也不强求。携儿带孙便跪倒在了客栈外,一边磕头一边还口中念念有词:“圣母娘娘保佑,圣母娘娘保佑……”

    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人,先前只是观望,见那石匠一家不像撞邪,也不像发癫,零零散散便有人跟着跪倒祷告。

    方秀娥奇怪道:“你们倘若有事,不去圣母庙前祈祷,跑到这里做什么?”

    花白头发的妇人祷告完,站起身来,隔着人墙向方秀娥道:“回夫人。夫人您是后头到来的,许是不知道。田姑娘便是三山圣母在凡间的真身。如今放着真神在此,谁还去庙里?田姑娘这次回来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到了那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呢。我自然要多拜拜的。”说完,又跪下祷告起来。

    方秀娥无奈的转头看向阿柔:“夫人,您看……”

    阿柔也有些头疼,却也无可奈何。她转头向着四周环视了一圈。马良辰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此刻已然有了醉意。他的那个侍卫正苦着脸在一旁陪他。行伍之人多生死之交,最是忠贞不二。估计这会儿就算是祁修有什么事,那侍卫也会先顾着马良辰。

    忽然,一道飘逸的黑影从她眼前掠过,祁修面上的风情未退,玉白的面孔上渲染着一丝尚未散去的酡红。双眸盈盈,仿若流波,似乎要溢出来一般。颀长的身体往阿柔面前一站,明明站的很正,却总有一股风摆杨柳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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