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第二百四十章

    齐思甜这边心里疑惑,不知道阿柔婆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到宋氏摆放菊花的地方,远远的,还没有看见菊花,先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甚是美丽。齐思甜紧走几步,自语道:“我常日在宫中,没想到这几步之外竟然有如此美景。”

    话音未落,一阵醉人的花香随风飘入鼻腔,说不出的好闻。

    正在吩咐人搬菊花的宋氏,看见齐思甜过来。连忙应了上来:“太后。”

    齐思甜夸赞道:“你这花可真漂亮,叫个什么名字?”

    齐思甜道:“这是罂粟。”

    “罂粟?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药材。”

    “哦……”其实齐思甜根本就不懂。她的目光在那片罂粟花海之上留恋着:“真美。”

    宋氏道:“不知这菊花,送过去摆在什么地方?”

    “摆在……”齐思甜的目光终于从罂粟花海上挪到了侍人抱着的菊花上……

    话说,宋氏养的这些菊花是什么品种?

    宋氏见齐思甜向她养的那些句话望来,顿时惭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是养了很多菊花的,可并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探究那菊花的药性。她发现有些药材,春天一发芽,药性就会成倍的降低。于是乎想试一试,到底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贮存植物体内的药效成分。于是乎,她种了许多菊花来实验。平日里故意旱着,让那些菊花长不大,就想看看,这样做的话,药性会不会更集中一些。谁知阿柔信口东拉西扯,偏偏拉扯到她的这些菊花身上。又偏偏,齐思甜当真了。

    齐思甜弄清楚事情原委,真是哭笑不得。可是,事已至此,她总不好出尔反尔,又后悔起来。尤其是她这样的身份,全靠和祁修表面上相敬如宾的样子撑着,实则薄如蝉翼,一吹就破。她也就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就算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

    不得不说,齐思甜能在祁修被谢家辖制,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能保住自己正宫的身份,确实是有些急智的。她将那些菊花看了又看:“还别说,这样的菊花我倒是头一次见到,倒是挺别致的。”

    宋氏一头冷汗往下掉。不得不说,她在齐思甜这里学到了对她日后的后宅生涯十分重要的一招——睁眼说瞎话。

    不过,在这里,齐思甜最大。她既然说这菊花别致,那怕这菊花长成一坨狗屎,也必然是别致的,谁又敢有异议呢?

    宋氏将那些别致的菊花送到隔壁摆好,回来去见阿柔,才发现自己的婆婆躲起来了。话说,宋氏也是头一次见自家婆婆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以往,她见到的可都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妃娘娘。似乎任何事情,摆在她的面前,那都不叫事情。

    得知齐思甜不但将那些长的烂叽叽的菊花全都搬走了,还夸那菊花长得别致。阿柔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怕她来找我算账呢。”

    宋氏颇有感触道:“怎么会呢?您忘了,圣母皇太后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上皇不在的时候,她便是所有人头顶的天,她说出去的话,便是众望所归。”

    阿柔一愣,随即点头:“谁说不是呢,竟是我糊涂了。儿媳啊,如今你倒是比我这个老婆子活的明白啊。”

    宋氏弯腰:“儿媳驽钝,母妃不嫌弃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唉……”阿柔轻叹一声:“本来想着你要回去了,应该嘱咐你几句。可是,还是不说了吧。我也是女人,最是明白这世间对女子委实的不公。可是,孩子啊。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只盼着做好自己,能让后人不再受咱们这样的委屈,也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宋氏点头:“儿媳知道。”话虽如此,可语气中到底难掩的苦涩。

    阿柔道:“你回去之后,对恒儿,该使手段时,还是要使的。以后,那怕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也切莫动辄气恼起来。须知生气是最傻的事情。除了令亲者痛,仇者快以外,又有什么补益呢?”

    宋氏点头:“些母妃教诲。”

    阿柔望着宋氏:“恒儿其实骨子里骄傲,但是他命运不济,还在年少时便被我带离宗支,随我远嫁到了东廷。出宗改名换姓。高贤王爷在世时,大家看他老人家的面子,恒儿的处境还算宽裕。可是高贤王爷去世之后,他的地位便有些尴尬起来。男儿谁无凌云志,又有哪个甘心平庸一生呢?偏偏恒儿就算是有万千抱负,也是无从施展的。

    儿媳啊,原谅我是一个做母亲,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对不起你在先,可还是想要嘱咐于你。对于恒儿,须温柔对待。切莫太过强势。若不然,恐怕适得其反。到时候,你和孩子远在东廷,我就算尚有一口气息在,也是鞭长莫及啊。”

    宋氏再次点头:“儿媳记下了。”

    阿柔正要离开宋氏的房间,忽听外头有个清越的声音叫道:“亲家母,我给你家送女婿和外孙来了。”

    阿柔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这世间,除了风如晦,没有人能将上好的一副皮囊当成累赘的。她走到门外,只见风如晦气急败坏的站在外头。

    看见风如晦的第一眼,阿柔发自内心的感慨:“美人迟暮,也还是美人啊。”

    几年不见,风如晦那一头如瀑的墨发已然花白了。眼角眉梢早已爬上了风霜的颜色。那原本细腻白净白净犹如凝脂般的皮肤,也已经明显的苍老黄褐起来。只是,那眉眼依旧看得出年轻是曾是个动人心魄的男子。

    第二眼,阿柔下意识的凝眉。

    风如晦虽然内里是个真正粗枝大叶的男子汉,但是,他喜欢穿红衣。无论何时遇见他,他似乎都穿着一身浓烈似火的红色衣袍,而此刻眼前站立的风如晦,却穿着一身粗糙的,黄褐色中透着苍白的麻布袍子。那头花白的头发,未梳未簪,就那样肆意张扬的披散在身后。

    再一眼,阿柔的眼睛想着风如晦身后张望而去。

    风如晦发觉了她的眼神,顿时不悦起来:“我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都看不见么?东张西望个什么鬼?”

    阿柔皱着眉头,问道:“怎不见玉颜?”

    风如晦原本黄褐了的脸色,闻言似乎更黄了几分,仿佛明黄色的纸张一般,同时眼神下意识的飘忽:“她在前面等我。”

    “前面是哪里?”阿柔紧追不放。

    风如晦不耐烦起来,挥袖道:“前面就是前面,哪里有那么多的问题。你教的好女婿,竟然连我这个亲爹都不认了的。如今还给你了,再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了。”

    阿柔直觉不妙,紧走几步,一把扯住风如晦的衣袖:“你告诉我,玉颜呢?她到底在哪里?”

    风如晦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她那个狗脾气的,倘若我慢了一点儿,迟了一会儿,不定又怎么任性发飙起来。你松开手,我真的要走了。”

    阿柔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风如晦作势便要将阿柔甩开。

    阿柔大叫了一声:“我怀着孩子呢。”

    这一下,不但作势挥动衣袖的风如晦呆住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一个个看怪物一样看着阿柔。阿柔却不管那些,只是眼睛盯着风如晦:“你告诉我,玉颜到底怎么了?否则,我绝不松手。我知道,以我的力量,想要拦住你是不可能的。你非要走,尽管将我推开就是。”

    风如晦手臂上蓄起的力气渐渐放松下去,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道:“你就让我走吧。什么都别问了。”

    “玉颜她……是不是……”阿柔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相信。

    一旁抱着孩子的风意骤然间泪如泉涌,哭道:“我娘死了。”

    “胡说……”风如晦大吼一声,但是,没几也跟着泪流满面,哽咽道:“你娘没死。她是天上的仙女,只是回天上去了而已。”

    阿柔闻言,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她真的听到确切的消息时,还是难以接受。如果说她对马良辰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亲情。那么,她对祁玉颜绝对没有掺杂别的情愫在其中。她真的将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姐妹。

    “母妃……”

    阿柔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耳畔才传来宋氏焦急而又担忧的声音。她两只手摸索着:“儿媳啊,你扶我一把,我腿软,浑身发抖,站不住。”

    而其实,此时不光宋氏扶着她,连听到外头的声音走出来的岚月也在扶着她。姑嫂二人一左一右架着阿柔的腋窝,将她架进屋里。在椅子上坐下。又一左一右帮她抚着胸口,齐声呼唤:“母妃,母妃……”

    好一会儿,阿柔才缓过劲儿来,指着外头:“让风如晦进来。”

    风意从外头进来,跪倒在阿柔面前:“母妃,您就别为难我父亲了。他心中已经很难过了。若不然,也不会来抢岚月的孩子。他真的太难过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这样……”

    阿柔哪里有心情听他啰嗦,拍着桌子高声叫道:“风如晦,你给我进来。你把玉颜好好的还给我,玉颜,玉颜……”她叫的声嘶力竭,整张面目都狰狞扭曲了,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好想像风意那样,伏地嚎啕大哭,那怕是像风如晦那样,仰天流泪。可是不能。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此时,那怕心中痛楚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也是一滴眼泪流不出来。

    “风如晦,你还我玉颜,我的好妹妹啊……”

    “母妃,母妃,您不要这样……”岚月和宋氏一左一右跪在阿柔的面前,捉着她的手双双泪流。这样的阿柔显然在她们眼里是十分陌生的,陌生到令二人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十分的害怕起来。

    阿柔在她们心目中,一向是山一样的坚强,水一样的包容。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事是能够令她崩溃如此,歇斯底里的。

    阿柔也不想这样,可是她实在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偏偏又哭不出来。倘若再不让她喊出来,她感觉自己会爆炸。

    忽然,她颈间一痛,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跪在她脚下的岚月和宋氏,抬着一双泪眼,看着被祁修一掌打晕,抱在怀中的阿柔,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祁修将阿柔抱到内室穿上,脸色深沉如墨,向宋氏和岚月道:“照顾好你们的母亲。”

    两人呆愣愣的点头。

    祁修一个箭步便跨到了院子里,立掌如刀,一言未发便向风如晦切去。

    风如晦本能的侧身抬臂格挡。祁修将眉峰一竖,抬手又是一掌。两人就此在院子里开打。

    风意下意识的捂住了怀中幼子的眼睛:“乖,打架不好,咱不看。”

    阿柔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心境平静了很多。颈子上十分的疼痛,几乎不敢转动脑袋。也许是疼痛分散了她心中的悲伤,再想起祁玉颜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那样难过的不能喘息了。

    “你身体不好,还怀着孩子,怎么那般冲动?”祁修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仿佛一条河流,流淌过崎岖的田野,将那坎坷之处渐渐抚平。

    提起祁玉颜,阿柔的眼睛依旧发涩,只是没有眼泪罢了:“我把她当亲妹妹啊。她也把我当成最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啊。如今,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怎能不难过呢?”

    祁修沉默下去,有淡淡的悲伤在二人只见流淌。

    许久,祁修用略带着鼻音的声音道:“阿柔,谢谢你。玉颜能够遇见你,真的是一件幸事。”

    阿柔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帮助过她,甚至因为我的原因,令她和我哥哥劳燕分飞。这又算什么幸事呢?”

    祁修轻轻的摇了摇头:“玉颜并不爱马良辰。”

    阿柔一愣,无比诧异的望着祁修:“你莫非伤心难过的糊涂了么?玉颜那么想要嫁给我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祁修道:“或许也不能说不喜欢。毕竟,我和玉颜是和马良辰一起长大的。小时候,虽然马良辰不苟言笑,但是对玉颜很好的,玉颜也很粘他。但是,那种粘,只是妹妹对于哥哥的依赖,而不是男女之爱。”

    阿柔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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