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些人各个怀着什么心思,各自心知肚明。不过是和李丁山有所勾连之人,正愁没有借口到这别宫之中行事。正好齐思甜办秋日赏花宴,给了他们一个借口。他们这招叫做将计就计。岂不知祁修早已给他们安排下一个瓮中捉鳖。

    如今这般,有个名堂叫做请君入瓮。山上困住了那些官宦的家眷,山下圈住了那些官宦的子侄。那些身在京中的文武百官们,心中自然便有了计较。

    只不过,这瓮中捉鳖,要是一个弄不好,被鳖反咬了可不是玩的。毕竟祁修虽然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上了年纪的。

    就在这些人推杯换盏,各种阳奉阴违,虚与委蛇之时。山上忽然传来消息,李夫人死了。那些心中怀着异鬼的年轻人们,顿时便蠢蠢欲动。

    祁修面色如水,看似沉稳,其实已经暗地里挥起了号令。倘若那些年轻人一旦作乱起来,说不得就是他们君臣撕破脸的时候。他那三千甲胄,沉寂太久,倘若出山,必然是一番腥风血雨。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那来报信的人面色惶然补了一句:“那个李夫人……是个妖人……”

    瞬间,那剑拔弩张的气势就消散开来。其中一个年轻人,一把揪住那报信之人:“你说的什么?什么妖人?说清楚一些。”

    那报信之人,自见了苏菜菜的尸体,也是惊的不轻,有些语无伦次:“诸位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都说马娘娘显灵了,一眼识破了妖孽。现在降了口谕,要将那妖人的尸首,悬挂在娘娘庙前示众三日,而后用火少了,撒于江河,不使她污染一寸泥土。”

    “不可能,我母亲怎么会是妖人?”座中李丁山的儿子,越众而出,一把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望着那报信之人当胸就是一刀。登时将那惊慌失措的人刺了个透心凉,而后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执着匕首,望着祁修叫嚣:“分明是昏君使人害我母亲。我要给母亲报仇。”说着将足一蹬,扑向祁修。

    祁修将身一撤,堪堪避开。他的随侍见状,连声高呼:“护驾,赶快护驾……”无如那些年轻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踟蹰不前。

    那随从无奈,将令旗扯起。顿时一阵甲胄撞击之声传来,纷纷不绝于耳。早已埋伏好的三千庄丁,执戈披甲,现于人前。那些年轻人一惊,才知道此地当真是龙潭虎穴。他们把祁修想的过于简单了。以为他禅位之后,再无兵卒可调,谁知这别宫之中,竟然藏着三千铁甲。不但如此,更令他们惊诧的时。他们既然起事,必定会将对手了解个透彻。在场的所有人,竟然谁都不知道祁修这三千铁甲从何而来。

    因为,按照常理。祁修从宣平府回京继承大统,不过几年的时间。他无论何时何地调遣了这些铁甲兵戈在这别宫之中,都会有痕迹可寻。但事实却是,没有。

    这些兵甲仿佛从天上掉下,地里长出来的一般。

    也难怪这些人,包括他们的老子都不知道这批兵甲。这些兵甲,早在祁修还是郡王之时就已经备下。在他被从京城赶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京中藏匿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兵甲的藏匿时间,比这些年轻的年龄还要大。如今朝中又多新贵。可能这些兵甲制成之时,这些年轻人的父亲们,也大多数都还没有入朝。他们又从哪里去打听这些兵甲的来历呢。

    “抓刺客。”祁修的亲卫一声令下,那些兵士们一拥而上,用手中兵戈将那李丁山的儿子压在地上,又挑翻过来,面朝下打个大马趴。

    “且留他性命。”祁修这时才开口。向那些惊愕的年轻人道:“有没有兴趣跟孤一起去娘娘庙前一观究竟?”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阿柔。所以对山上传来的消息,十分的笃定。认为苏菜菜肯定有问题,所以才敢邀请那些年轻人们去观看。

    那些年轻人自然是不会相信妖人之说的。纷纷点头:“好。”

    一行人向娘娘庙前走去。远远的,只见娘娘庙前吊起一个人来。众人到了近前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就算这些人都没有见过苏菜菜原来的样子,也被眼前这具干尸给惊呆了。倘若是一个普通的活人,就算被杀死,也绝对不可能干枯的仿佛一具干尸一般。

    “这……”李丁山的儿子望着眼前的景象,也被惊愕的口不能言:“呃……”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那小子忽然狂呕起来,仿佛刚刚吞了一只活苍蝇一般。

    这一吐,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那小子,整张脸都变成了惨白之色,头上的冷汗唰唰往下掉。爬在一地呕吐物中,浑身仿佛被抽去筋骨,站都站立不起来。

    其他一种年轻人远远的躲开,遥遥的观望着。好几个人脸色蜡黄,明显强忍着呕吐之意的。

    “呃……”下一刻,又有一个忍不住的,狂吐起来。这下可好,就跟条件反射一般。原本李丁山那个儿子狂吐的时候,众人躲得远,还不要紧。这身边忽然有人吐起来,看着那呕吐之物,一般人都会受不了。

    于是乎,转眼间,娘娘庙前呕吐声连连,原本清净之地,顿时成了污秽之所。衬托着那高高吊起在旗杆上的干枯尸体,十分的诡谲。

    这个时候,就算祁修站在那里,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年轻人们来杀,那些人都顾不上。

    祁修心里一阵阵发凉,仰天叹息。南国内地并没有像北国那样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之所以这般忍辱负重,徐徐图之,本想是令南国百姓免收战火之苦的。可是,谁能想到,安逸的幻境下,这些宦门子弟一个个变得这般孱弱起来。今日只不过是风波涌动,倘若他日边庭告急,就凭这些孱弱无能的宦门之后,如何撑得起南国的疆域和百姓的生死荣辱?

    “君上,有军队向这边赶来。”

    祁修精神一震:“什么旗号?”

    “李……”

    祁修一个眼神扫过去,他那怀抱令旗的亲卫,立刻将手中令旗一摆。那些身披铁甲的壮士,立刻严阵以待。而那些宦门子弟,此时十有八九都已经吐的天昏地暗,自顾不暇了。

    祁修分出百十人,将他们赶在一块儿,看管了起来。

    算着时间,倘若李丁山选在今日造反,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之中才对。他忽然带兵来到这京城之外的别宫坐落之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京中事了。也就是说李丁山把祁十三收拾完了,跑来收拾他老子祁修。另一种就是,李丁山京中失败,狗急跳墙跑来寻祁修的晦气。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祁修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都表明,他眼下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的这支军队,看似威武,但其实士兵都和他一样,年纪大了。又因为在市井见隐匿的太久,久不上战场,自然就少了许多只有战场才能磨砺出来的锐气。

    而李丁山的直系部队,可都是在边庭久经战阵的,真正的战士。所以,要说祁修对上李丁山不心虚,那真是不可能。可是,即便是心虚,别人或许还有退路,他是没有的。

    这一仗,强也得打出上位者的气势,弱也得打出上位者的威风。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就是这般境地。

    说不得,到了那时,这些宦门子弟,还可以坐一坐祁修的挡箭牌。想到这里,祁修不由的狠狠剜了那些年轻人一眼,在心中暗骂:“这些废物。”

    虽说这些废物,今日对于李丁山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祁修来说的是有利的。可是,换而言之,倘若将李丁山换成别过来侵之徒,显然,这些年轻人除了累赘以外,别无他用。这让祁修想起来,怎能不气闷呢?

    说话间,李丁山那一队人马已经风驰电掣般到了娘娘庙前。祁修站在娘娘庙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摆出个霸气侧露的姿态:“阶下何人?”这可并不是明知故问,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论打仗还是谈判,气势都相当的重要,所谓一鼓作气,将的就是气势。

    祁修的兵老将疲,所以更需要先发制人。

    但是,谁能告诉他,李丁山怎不按照剧本来呢?他老小子不是要造反吗,这是要干什么?

    祁修的话音未落,就见李丁山从马上滚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台阶下:“末将李丁山,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有一瞬,祁修愣在那里,心说:那你去死就好了,巴巴的赶过来做什么?

    可是,没有撕破脸之前,还真不能这样率性胡说八道。毕竟,君臣不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能将那欲来之风雨化解于无形,那是最好不过的。

    祁修弄不明白李丁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是不会贸然接话的。就那么两眼泛着冷光,望着台阶下头发花白的李丁山。

    他不开口,李丁山也不起身。可就这么僵持着显然不是个事儿。

    只见一人,从李丁山的队伍后急步走来,跪倒在李丁山身后:“蔡懋参见君上。君上万岁,万万岁。”

    祁修眼睛一眯:“不知蔡大夫从何而来?”

    蔡懋道:“启禀君上,蔡某从李将军府上来。蔡某偶然路过李将军府上,见李将军的府邸上空妖气冲天,故而特地前去拜会李将军。如此这般,随同李将军一同,前来护驾。”

    祁修眼睛一眯:“怎样个如此这般?”并非他不识时务,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实在是他太不喜欢蔡懋这个人,只要看见就想怼他。

    蔡懋呵呵一笑:“这个,蔡某不便细说。君上日后倘若有闲暇,不妨问一问李将军。相信李将军比蔡某知道的更加清楚。”

    祁修垂下眼皮。他的亲卫都是相携相伴了许多年的,君臣十分默契。那亲卫立刻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向着台阶下的二人道:“妖妇已然伏诛。”说着指了指高高的旗杆。

    李丁山和蔡懋双栓抬头向着那旗杆望去。李丁山明显的一惊,就算他久经战阵,胆量过人,看见之前珠圆玉润,明**人的一个美人,这一半天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也有些搂不住。

    而跪在他身后半步的蔡懋,却还比他稳重许多,只是眸色略略一沉罢了。

    祁修一个眼神过去,他那亲卫越众一步,命人将李丁山的那个儿子押了过来。祁修俯视着台阶下的父子二人:“李将军,令郎可是被迷惑的不轻,先前竟然要刺杀孤。”

    李丁山转头看向脸色惨白,浑身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的儿子,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喝了一声:“孽障……”

    那李公子先前原本就已经被苏菜菜的样子给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骤然听见父亲的一声大吼,心中那根早已紧紧绷起的线顿时断裂,整个人都不对劲儿起来。鼻涕眼泪狂飙:“父亲,不是我。是那妖妇勾引孩儿的……”

    李丁山原本只是看着自己儿子这般不争气的样子,行伍之人性子激烈,因此生气起来,没想到这一吼,反而吼出了家门丑事。偏偏这个李将军性子起来有些不知转寰,闻言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衣襟,硬生生将那小子揪到了面前:“你给老子说明白,什么叫那妖妇勾引于你的?”

    一旁的蔡懋光想捂脸。这不已经十分明显了嘛?小妈大儿子,那啥……李丁山这莽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赶紧让自己的儿子闭嘴,还追问个大头鬼啊。还嫌别人不知道他老李脑门儿上顶着片青青大草原吗?

    可是,这情况不是特殊吗?真把李丁山这老匹夫给激怒的狗急跳墙了,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来。在场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话说祁修看蔡懋不顺眼。蔡懋也对祁修那三千铁甲不怎么有信心。

    还是趁早安抚住李丁山最好。

    蔡懋连忙就拉住了李丁山的胳膊:“李将军息怒,我看令公子的样子,明显是收了巨大的惊吓,三魂七魄都散了。一个魂魄不全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李丁山一怔:“先生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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