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负天

第六章:江州城中金牌招

    大军次日寅时造饭,卯时拔营,当天渡过洪江。渡江期间洪江波澜不惊,水波不兴,似有神助。没几日,便来到江州地界。

    殷丞相命令兵马,在离江州城二十里处,隔江扎营。避免大军离城太近,造成城内百姓恐慌。罗二请命,连夜潜入江州城,汇集早先快马入城的帮中探哨兄弟,以为大军耳目、埋伏。

    “三军未动,探哨先行”,罗二此举,又引来了殷丞相的称赞。特授罗二,城内临机决断之权。

    殷丞相交待道:“若探知江州州主在府衙,未有异动。即刻持我金牌令符,召江州同知、州判二人,星夜来营。”

    问道:“若江州同知、州判不认金牌令符,你待如何?”

    罗二抱拳答到:“见金牌令符,如见大人当面。若敢不奉令,当立刻秘密拿下,寻其佐二官出城,拜见丞相。”

    殷丞相再问:“若其奉令,你又待如何?”

    罗二答:“当与其人一同潜出城墙,秘密护送回营,拜见丞相。”

    殷丞相抚着胡须,又问道:“若探知江州州主未在城内,又当如何?”

    罗二毫不犹豫:“当召江州同知、州判二人即刻来营,并探查清楚江州州主去向,领轻骑突击擒拿。”

    “哈哈哈……”,殷丞相抚掌大笑道:“善,汝已可为大将也!”

    待罗二领了金牌令符,玄奘送他出营。

    握着罗二的手,玄奘嘱咐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别的话也无需我再多言。只是千万珍重,不可太过冒险行事!”

    罗二用力回握玄奘的手道:“待打听清楚城内兵马信息,摸清各关节官员情况后,弟子会暗中守护夫人,避免意外。只待贼人成擒。”

    玄奘闻言一怔,待想清楚意思之后,大力晃着罗二的手,自责的道:“我真是愚笨,怎么就没想到,贼人还在母亲身侧。万一刘洪那贼收到消息,狗急跳墙,岂不是会害了母亲的性命。”

    “二哥,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啊!”

    罗二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玄奘的肩头,说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放心,一切有我。”

    说罢,问玄奘要了一件取信于满堂娇的信物,转身上了小船,渡江而去。

    玄奘望着江面,只见那艘小船越行越远,渐渐隐没在薄雾中。

    罗二潜到江州城下,城门早已关了。寻到一处有标记的城墙,捻起带着的哨子,吹出几声夜枭的叫声。不多时,城头也响起几声枭鸣,一条绳索从城头垂了下来。

    借着月色,抬眼望去。见到,大军从长安出发时,罗二派出的阎罗帮探哨队头领——黑娃的笑脸,带着一口白牙,出现在城头。黑娃向罗二打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黑娃也是当年最早一批,跟随罗二创立阎罗帮的小乞儿。与他一同管理探哨队的,还有一个叫铁蛋的。两人一个比一个黑,黑娃善伪装刺探,铁蛋善潜伏暗杀。要不是那一口白牙,在夜里,罗二还不一定能认出他来。或者让他们开口说话,那就是一听一个准了。因为黑娃还有一个特长,那就是舌头特长,俗称“话唠”。

    借着绳索,进到城内。一行人来到城内的据点:一所无人居住的宅院。

    “二哥,我们马快,只半月就到了江州。”黑娃道:“这处宅院原来是个州官的宅子。州官半年前调任,把宅子委托给牙行出售。因要价太高,一直未卖出。”

    “我图这个宅子离州主府近,装作是从长安来采购绸缎的掌柜,要替东家物色一个江州的别院。付了一点定金,说是要等东家两个月后过来了,再行确定。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无人上门打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罗二拍了拍黑娃的肩膀,环视众人一圈,道了声辛苦。

    黑娃又拿出记录江州城城卫、州府差役动向和各级主官行止的帛书,边递给罗二,边道:“近一月以来,江州城城卫、州府差役只是常规操演、点卯,并无异动。江州校场与府衙,时刻都有我们的兄弟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州州主、同知、州判等主要官员,今日都在城内。”停顿了一下,黑娃继续道:“江州州主夫人,平常极少外出,很难得到她的确切消息。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每年的公开庆典,如祭祀龙王之类,她倒是都有参加。时而也有侍女亲随陪伴的出游、拜佛的消息,不像是被限制行动的样子。铁蛋已多次潜进州主府衙,因不敢惊动府内人众,府衙摸底的进度不快。一般情况,寅正卯初,即会回来。基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罗二赞道。继而仔细看过帛书,对黑娃道:“城墙外的马匹、马车和吊篮都准备好了吗?”

    黑娃答道:“都已安排妥当,有人看守着,绝对不会有问题。”

    罗二点头,继而吩咐道:“留下两个人,待铁蛋回来,让他先休息。我等先去会一会江州同知和江州州判。”

    当下,一行人由识路的兄弟带领,按照提前探查过的宅邸图纸,顺利的见到了江州同知。

    时间已近三更天,江州同知还在书房审阅公文。只见他衣着朴素,须发斑白。时而长吁短叹,满脸愁容。忽听书房门响,抬眼望去,却是同知夫人,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

    “不是叫你早些歇息吗,怎的来此。”同知责怪道。

    夫人却面带笑容,将汤碗放在同知左手边,说道:“知道,知道。大人书房内机密公文甚多,敢不召而入者,是要挨打的。”

    同知闻言,也是莞尔一笑:“那可不敢。要是打了夫人,你儿回来,不得把他爹也打一顿呐!”

    两人相顾而笑,同知额头的皱纹仿佛也舒展了几分。

    几句之后,夫人走出书房,往卧室而去。同知左手端碗,右手刚要舀一勺莲子羹入口,又听到房门微响。

    同知以为还是夫人,刚要开口,却瞥见站在书案前的,是一名着紧身夜行衣的英武青年。

    见来人手中并无武器也未蒙面,同知紧张的情绪,稍稍有所放松。放下碗勺,轻声问道:“汝乃何人,何以寅夜来访?”

    罗二心中升起几分敬意,对于努力勤奋的人他向来是佩服的。不管他在努力干什么,就算是在努力贪污,能努力到三更天,都算得上是不枉此生。自己选的路得自己去走,如果不努力,势必走不长远。正路、邪路都是如此。

    拱手施礼道:“张大人,卑职乃殷丞相麾下斥候。丞相奉旨,巡查江南各府武备。现,已至城外二十里扎营。奉丞相令,请张大人星夜入营相见。”

    说完,递上金牌令符。

    张同知双眉皱起,接过金牌令符,仔细查验过后,问道:“出了何事,如此急也?”又道:“府中旬日前才接到巡查邸报,言月余后才到江州。何以如此急也!”

    罗二回到:“确是有紧急军情,需招同知大人和州判大人,星夜入营相见。”

    “哦?”张同知疑惑加深。略作沉吟,道:“丞相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张大人明鉴,”罗二回到:“丞相吩咐,请同知大人和州判大人轻车简从,速速入营。卑职已备好车马,停在贵宅后门巷口。”

    听得此话,虽疑惑更深,张同知却立刻起身。就在书房换了一件便服,稍做整理。也未打扰家中其他人,只亲自叫了一名老仆跟随。由老仆出面,打开后门,三人乘车而去。

    至城墙僻静处,罗二唤人用吊篮,将张同知与老仆吊过城墙,安排进提前藏好的马车内。着黑娃带大部分人亲自护卫,往大军扎营处缓慢行进。他则带几个识路的弟兄重新进城,向州判府邸而去。

    马车行不到十里,便听得后面马蹄声响起,好似有人追来。

    张同知急着从窗户往后看,只见马车继续往前。步行的护卫人员,留了大半,摆开队列,迎着来骑,持枪而立。月光下,枪尖闪着寒芒,一片肃杀。少顷,几声枭鸣,双方接触。护卫人员让开了中路,后队变前队,与那几骑一同而来。

    “真锐士也!”张同知暗暗赞叹。

    等那几骑来到车前,打头的果然是那名见他的斥候。

    那名斥候对张同知拱手一礼,道了声罪。双臂用力,居然塞了一个人形大小的包裹进到车内。

    张同知稳了稳心神,定睛看时,发现那个包裹里,赫然是酒气熏天的江州府钱州判。

    原来,罗二找到江州府钱州判时,他已喝的酩酊大醉。无奈之下,只得费力的将他搬运出府,放于马上,一路驮来。

    到得江边,张同知见到对岸大军营寨。只见大营灯火通明,营门当头一杆大旗,写了一个大大的殷字。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一半下来。默默念了一句:不是贼人绑票,不是贼人绑票……

    罗二先前过江时,只用一条小船。如今人多,只得派人划小船,带着金牌令符,让对岸军士开一条大些的过来。

    等待渡船期间,罗二安排黑娃将钱州判唤醒,略加洗漱。

    张同知见此,对罗二拱手道:“敢问将军名讳。将军行事周密果决,麾下军士都是精锐,决然不是无名之辈!”

    罗二回礼道:“谢同知大人夸赞。在下久在长安,姓罗行二。殷老大人乃我师父家里的长辈。此次江州之行,乃是随扈殷老大人,非在军籍。”

    又道:“我师父现在金山寺出家,法号玄奘。张大人为江州父母,日后恐将多有借重之处,还望张大人不要嫌麻烦才好。”

    张同知闻听“江州父母”四字,顿时心领神会。

    满面笑容道:“不麻烦,不麻烦。罗小哥儿英姿勃发,心思缜密,玄奘大师定也是有德高僧。还望罗小哥儿不吝引荐。”

    罗二欣然允诺,稍作停顿道:“先前见到张大人阅览公文时,双眉紧锁,可是有何为难之处?若不是事关重大的机密之事,或可讲与在下闻之。”

    张同知略一沉吟,道:“此事也是我江州沉疴宿疾,官绅皆知之

    事。”

    原来,江州水道纵横,素有三江之口,七省通衢之美誉。水运便捷,商事兴旺,府库丰盈。且本任州主一做近二十年,虽然挡了无数人的升迁之路,被各方称奇,但也使得各项政令得以长久延续。州主本人虽算不得精明强干倒也说的过去,是以江州整体还算大唐上州之地。

    但是有利之处,必会有弊。江州多有水贼流寇,时有劫掠之事发生。近十几年,更是出了一个名叫李彪的巨寇,盘踞鄱阳湖,拦江抢劫,大有一统江州水贼,割据一方之势。名绅巨贾惊惧,多方对官府施压。官府屡次清剿,皆是无功而返。前几日,又有皇商船队,被洗劫一空。报告传来,江州官场皆头痛不已。

    罗二听闻“李彪”之名,呵呵笑道:“此事易尔。张大人这真是有鸿运加身,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也。”

    张同知连问详情。罗二见到对岸一艘大船即将靠岸,便对张同知说:“细节之处,此时不便详谈。待面见丞相之时,只需照实上报,听从调遣,必可让张大人,得偿所愿,否极泰来。”

    渡船靠岸,钱州判也得以醒来。只见张同知对他言语了几句,便立即过来,对罗二一揖到地,感谢大恩。

    确实是大恩,若不是罗二今晚将其强行带来,待一切落定,其人最少也是个靠边站的下场。哪里比得上现在,还有立功的机会。官场险恶说的就是如此,你有千般实干能力比不过八面玲珑心,八面玲珑心也比不过背景深厚,背景深厚也挡不住鸿运滔天。今晚便算得上此二人鸿运滔天了。

    罗二也对钱州判好言嘱咐几句,安排两人一仆上船。又将江州情报帛书,交予带队军官,呈于殷丞相。言说江州城还有要事待办,便与诸人告辞,带领帮中弟兄,向江州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