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负天

第十章:洞察人心舌似刀

    张同知见到小船里躺着的两人,兴奋异常,对罗二口赞不绝口。用词之浮夸,态度之恳切,搞的罗二都有点脸红了。无奈与张同知商议好,两贼是在其协助下,才得以顺利抓捕后,罗二借口疲乏,想要一间舱房休息。

    再次确定功劳一定有他一份,张同知高兴的将大船上自己的舱房让出,供罗二歇息。随即派出快船往大营报喜,并让心腹手下将两贼五花大绑,收入大船底部囚室,严密看押。其他巡湖哨兵继续扫荡湖面,烧毁水贼船只,抓捕漏网之鱼,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务。

    张同知,不,现在是权江州州主知道,不要多久,自己头上的这个“权”字就要去掉了。那可是大州的州主,从三品的主官。

    本以为自己出身低微,凭着殚精竭虑、宵衣旰食,近四十年的官场沉浮,能够做到大州的同知,已是到了尽头。谁能想到,昨晚选择相信了罗二,随他出了城,这就抓住了机会。从今以后,攀附上了殷丞相,主掌了大州,日后封妻荫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船首的权江州张州主遍体舒泰,正在畅想未来;船舱的罗二盘膝于地,复盘这两日的事情;船底的李彪倒在囚室里,正在努力求生。

    “四位兄弟,大家都在这江州谋生计,说起来也是老乡。如今你们是兵,我是贼。安之日后会不会我是官,你们还是兵。”李彪对着贴身看守他的四个本地巡湖哨兵蛊惑道。

    “只要四位兄弟今天能够放我们一马,千两黄金,立刻就有人送到四位兄弟的手中。”

    “四位兄弟也知道,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若是我食言,手下各个分舵立马就得跳反。”

    “千两黄金虽多,但我们鄱阳湖十八舵家大业大,一定拿的出来。”

    “大家都是明白人,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大家都是拎得清的。”

    “大家都是苦出身,你们巡湖的哨兵拿着吃馒头的银钱,干着掉脑袋的勾当。”

    “大家都是靠手中刀子吃饭的人,不如随我反了去。只要回到鄱阳湖总舵,刘大哥把旗一立,江州各处苦出身的兄弟们必然响应,将来裂地称王是一定的。我定会保兄弟们一个锦绣前程。人生难有几回搏啊,此时不搏……”

    李彪还待继续说,一只脚狠狠踢在他的腹部。

    “再敢多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权江州张州主的心腹,一位年纪较大的巡湖兵队正恶狠狠的说道。

    说完又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道:“少想些有的没的,是什么命,吃什么饭。殷丞相大军都来了,还他娘做春秋大梦呢。”

    顿了下,又道:“你们年纪还轻,想干啥事之前,多想想家里的老爹老娘、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命就一条,搏没了就没了,而且是全家的命都没了!”

    李彪瞥了眼这几人,吐出口带血的唾沫,继续道:“嘿嘿,下贱的奴才。就是你这种人多了,那些大人、老爷们,才敢无所顾忌的欺压我们这些穷苦人。他们不但压了我们爹娘一辈子,还要压我们一辈子,还要压我们子孙后代……”

    “说,再说”,队正狠狠的照着李彪的头脸猛踹几脚。弯下腰,撕下李彪身上的一片衣服,准备塞住他的嘴。

    不料身后一把匕首,直直捅进队正的腰眼。一下,再一下,又一下。

    “老子不做奴才,不做奴才。”

    眼见着队正身后的一名脸带稚气的哨兵,捅倒了队正。另一名麻子脸的哨兵迅速抽刀,砍死了第四名目瞪口呆的同胞。

    脸带稚气的哨兵盯着抽搐着的队正尸体,呆呆的发愣。麻子脸的哨兵迅速上前解开李彪的束缚,低声在李彪耳边说道:“总舵主,小的叫裘贵,自己人。他叫李安,是庐山县里的娃子。家里的妹子被乡绅强纳为妾,没几天就说是病死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他四处求告无门时,队正也是这样对他说——奴才就要认奴才的命!”

    “好样的兄弟,”李彪不顾身上关节脱臼的疼痛,对李安说道:“人就不能认命,我也姓李,我就是要拿刀拿枪拼一个命出来。你以后就是我的兄弟,我来带你报仇。用那些大人老爷的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李彪又转头重重看了麻子脸一眼,说道:“好兄弟,大哥欠你一条命。只要今天能够逃出生天,日后一定生死与共、保你场富贵。”

    麻子脸裘贵,是鄱阳湖水贼安排在本地巡湖哨兵中的暗线。平常也就是发发消息,干点边边角角的勾当。哪想今天居然走了好运,机缘巧合下,救了总舵主的命。

    “总舵主一贯赏罚分明,有了今天的事情,从今往后老子就要发达了。”裘贵兴奋的手脚都有些发抖了。

    也不知刘洪受了殷丞相怎样的折磨,折腾到现在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还浑身发起烧来。

    强忍疼痛接上脱臼关节的李彪,依旧将刘洪捆绑在自己身上,带着裘贵、李安两人趁着夜色滑下大船,摸上一艘装着补给的小船。几人悄悄的划船远去。

    不多时,大船上警报声响起,巡查的哨兵发现囚犯脱逃。不大的船队一片紧张,在权江州张州主的大发雷霆下,四处派出小船,放火箭,照亮远方黑沉沉的水面。

    一只火箭鬼使神差的射中了逃跑的补给小船。虽然很快被扑灭,但火箭异常的移动轨迹还是暴露了他们。也是这四人的劫数,再过一时半刻,就是船队再多十倍的人手也难寻到踪迹了。

    在权江州张州主声嘶力竭的怒喝声中,四艘快船迅速的跟了上来,每船四人划桨,两人射箭。

    罗二正在其中一艘快船上。

    追赶间,趁着火箭的亮光,罗二一箭射出,正中裘贵的肩膀。

    裘贵被射穿了肩胛,使不上力,划不了船,只能蜷缩在小船上低低的哀嚎。

    眼看船上的人多,划船的人少,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李彪先是将船上的补给全都抛下船,而后抬起一脚,将裘贵踢出船去。

    裘贵一声惊呼未完,便沉下水去。

    看着恶狠狠的李彪,李安完全没了思想,只是机械的拼命划船。

    未过三五里水域,眼看着后方的火箭都要射上小船了。李彪牙一咬,也顾不上借刘洪州主之名立旗的事了,将昏迷的刘洪也抛下船。

    减轻了负重,小舟顿时轻快起来。昏迷中的刘洪却没有沉下水,居然半浮在了水面上,被后方的追兵捞起。

    一座黑黢黢的岛屿,在乌沉沉的水中显现出来。前面的小舟拐了个弯,驶向岛屿的背面。

    追兵转过弯,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小船还在死命逃跑,只是速度越来越慢。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漫天的火箭就笼罩了小船。惨叫声中,整条船燃起了大火,一道带火的身影,扑到水中,沉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