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贼

第九十一章 蛰动

    就在张不良前脚与陆北游一别,大街上的人群中又有人唤住了他。

    这张面孔十分陌生,张不良可以确信从未见过此人,而来人也迅速亮出了手中的令牌,白莲图案下“卫尉”两字,原来是大理寺的人。

    “何事?”张不良松开握刀的手,现如今裴少卿被关押在自家的大牢里,他手底下的一个卫尉找来是为何事?难道是替裴少卿带话?

    “裴大人命卑职带一样东西给张都尉。”

    来人说罢就把手中一样东西丢出,张不良伸手接下,这是一块镶玉的木牌,形似发簪却要短上不少,上面刻有一字“岚”。

    “这是平康坊里的簪牌子,张都尉不妨去查一查。”

    簪牌子是楼里姑娘的名牌,早先平康坊大楼里的姑娘时兴插头簪,以簪子材质和坠珠区分各自品级,久而久之演化出了簪牌子,姑娘将此赠予贵客,人到了楼里把簪牌子一放,这位姑娘就被包场了。

    “哪里得来的?”张不良问道。

    “张都尉应该记得大青龙寺里那具腐化严重的尸体。”来人如实回答。

    “你是谁?”

    张不良望着来人微微一笑,因为那日在大青龙寺验尸的大理寺卫尉他都记得,如此明显的东西又岂会错过?现如今这些尸体都还放在靖安司,大理寺又无人能接近,那么只剩一种可能,那日这几个卫尉中有人搜到了此物,并暗自藏了起来!

    大理寺之前出了长庚这么一个暗桩,再出一个又未尝不可!

    那么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帮靖安司?

    来人一脸平静,完全没有身份被识破的慌张,他叉手向张不良告辞,留下了最后一句:“另外那些杀手是天羲教的人,靖安司未必能查到天羲教,张都尉可去绣衣卫问问。”

    天羲教,这与杨洄吐露的完全吻合,这倒能说明他没有说谎。

    张不良正欲跳下马车留人,可来人退进人群转眼消失,不过张不良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此人应该来自戢武侯府。

    如此直接的冒出来送消息,好像他们很急,莫非真武快动手了?

    张不良带着这个疑问回了靖安司,并把此人的长相和经过说与孁儿听,她坦言自己对组织里的人都面生,平日里只侍奉北鸾郡主。其实多余的猜想都无用,当务之急是速速查明这簪牌子。

    这几日宵禁的时辰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当报时博士庞灵大呼亥初,各坊的鼓声随即咚咚响起,靖安司大厅内的灯火依然通明,月色下旅贲军披甲值守,张不良在自己的小院里练刀,忽然一道身影落在身后,竟然毫无察觉!

    “是个高手!”

    张不良瞬间暴炁入刀,青铜刀烧得通红斜劈而去,既然是高手第一时间选择逃就绝对危险,只有以攻为守才能讨来喘息之机!

    “当——”

    对方也是用刀,双刃挟气交击震爆空气,不过谁都没占上风,只是势均力敌。

    张不良燃起朱雀之血,全身霎时发红发烫,提刀就是一通犁庭扫穴,不料对方手中长刀平头宽刃,也是一柄不遑多让的重刀,迎着张不良也是一通拼刀。

    交击声震空灌耳,张不良在终南山对上空忌时展露的那道剑气,恰如雪泥鸿爪再没重现,对方起初应是试探并没有出全力,此时势如排山,竟压得张不良节节后退。

    不是输在刀术,也不是输在炁劲,而是输在两者的无匹相合!简言之是境界!

    在屋内的孁儿已经察觉到院子里的动静,此时提着巨剑已经杀出,剑身泛着白符之光,杀气腾腾,不料另有四个黑影落入院子。

    “停!”

    一声喝令之下,贸然出现的五人随即躬身朝张不良行礼,院墙上一人站在寒月之下,看身形就是绣衣卫百虎杨钊。

    “兄弟,这几个怎么样?”杨钊得意满满的问道。

    孁儿甩了个脸色就收剑走回屋内,张不良微微一笑,这五人应该是绣衣卫新招的高手,这就夸了句:“很好。”

    杨钊跳下院墙,走到方才与张不良过招的那位身边时,冷不丁就是猛踹一脚,骂道:“叫你跟我兄弟过几招,要你出手这么重!”

    被揣的那位还不懂官场的人情世故,挨了这一踹身形不晃,看来还年轻气盛。

    杨钊眉头一皱,随后挥手命他们撤开,等人影散了后叹道:“唉,个个本事都不错,就是欠了些调教,还得养熟了啊。”

    “听说圣人要你们隆元节后剿灭昆仑山?”张不良说起正事。

    “嗯。”杨钊点点头,“这不圣人让我准备点人手,那高力士就大大方方送了我两百来号人,都是从江湖各门派挑的新人。”

    “赶在隆元节前召那么多高手进绣衣卫,高大将军是不是也在防?”张不良嗅出了一些味道。

    “多半是这个意思了,但愿隆元节太平,这不,圣人命我分点人来保护你们靖安司。”杨钊摸摸短须,转身就往屋里走,嘴里嘀咕着:“有什么吃的?肚子饿了一天了。”

    “保护靖安司是其次,帮着圣人监督靖安司行事才是真吧?”张不良直接戳破。

    杨钊干咳一声,显然是被张不良说中了,他回身揽过张不良的肩头,边走边嘻嘻哈哈道:“管它呢,把我的人按在靖安司,我也好放心你的安危,再说了,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但凡有什么要紧事,这些人你随时调遣!”

    “大哥,你知道天羲教么?”张不良本就想去内卫司打听,这下好了,人主动上门了。

    “知道一些。”杨钊随口一答,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住脚问道:“怎么?他们在长安?!”

    张不良点点头,把有关天羲教的事说了一遍。

    “天羲教啊,他们是靺鞨国的大教,我只知道一些,在天册万岁元年,突厥可汗默啜被被王孝杰和李多祚击败,这默啜为讨好武周,自愿发兵征讨契丹室韦靺鞨三国,尤其是靺鞨国大肆屠戮,以致天羲教来东都洛阳生事,是瞾卫将他们全部铲除。”

    “瞾卫?”张不良对这个称呼十分陌生。

    “差不多是咱们绣衣卫的前身,武后身边的贴身护卫,由他们武家人统领。他们衣服是五瓣梅花,咱们现在是四瓣金花。”杨钊说着说着肚子咕噜直叫。

    “天羲教,瞾卫,武孽,真武。”张不良念着这一个个名字,试图在它们背后找出新的线索。

    之前在靖安司外遇到的那个人,不可能只是说起天羲教这么简单!

    “大哥,内卫司是不是还有关于天羲教和瞾卫的卷宗?”张不良追问道。

    “当然还有。”杨钊如今是百虎,对内卫司自然了如指掌。

    “你带靖安司的一个人去内卫司,让他来查所有卷宗,他叫徐宾!”张不良拉了住杨钊的肩头。

    “现在?”饿着肚皮的杨钊眼巴巴想进屋。

    在得到了张不良肯定的回答后,他不情不愿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兄弟,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了,圣人让我看着你们,这倒好,前脚刚到,后脚就要替你们靖安司做事,这要是被圣人知道了,往后还怎么信我?难说也没往后了,老子认了!”

    “大哥,此案告破,你是首功!”张不良像哄三岁小孩般安慰道。

    杨钊转过身骂道:“还杵着干嘛,让我自己去找那个徐……?”

    “徐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