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怕什么来什么
“姑娘,您疯了不成?这不仅是位男子,还是个一身黑衣的贼人。您留他在房里养伤,这要是让老爷知道...”
“不能让我爹知道。”
沈地肤无意间瞥见软榻上的那双眼皮颤动一下,心中了然,声音故意轻了不少。
“现在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你不说我不说,等他醒过来,让他吃点东西有了力气,自然就走了。”
“我们就当天上掉下个佛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送走,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这事让我爹知道,佛陀变恶魔,一刀杀了你我。”说着,在春分脖颈上比划一下。
春分脖子一缩,瞳孔都颤了颤。
沈地肤拉过春分冰凉的手拍拍,安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既掉进我们院子里,也未对我们造成伤害,帮他一把又如何。我们若大喊大叫找人来抓他,岂不是与杀人无异。”
“去大厨房看看,今早有没有鲜牛奶,给我端些来。”
春分立刻变脸,声音都高了几分。“姑娘,您想什么呢,鲜牛奶哪里轮得到我们院子分。”
“轮不到,可以用钱买啊。塞给老冯点银子,匀出一碗来。”
春分被推出门外,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疯了。
沈地肤收敛心神,深深的看了眼软榻上已经苏醒的黑衣人,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每个院中都有小厨房。沈地肤这个小院虽然偏僻狭小,也是有个小厨房存在的。
水缸里已经结冰,她拿起木盆到院子里未扫过的地方装满白雪。
灶屋堆放着她先前让春分备着的干柴和干草。用火折子点着干草,引燃木柴。
锅里的白雪化为清水。
从橱柜装着梗米的布袋里用葫芦瓢盛出一碗梗米,泡水洗过。
本来白皙的指头红彤彤像一只只煮熟的海虾。放在唇边哈气过后,有一种酥麻微痒的感觉弥漫开。
春分不负所望的带着食盒回来,里头安静的放着一碗鲜牛奶。第二层还有三个包子一碟咸菜。
对于自家姑娘突然下厨做饭这件事,春分似乎并不意外。认命般的蹲下添柴,满脸的苦大仇深。
梗米在锅内熬煮,快要成时加入鲜牛奶,再烧沸腾。加适量白糖搅匀,最后撒上炒熟的黑芝麻。
“春分,这份黑芝麻甜奶粥,是补血补钙的膳食。做法,你可记下了?”
往火盆里扒拉柴碳的春分一愣,抬起头来,额角还带着抹黑灰。
沈地肤见她这副小傻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伸手将那抹黑灰替她擦掉,嘱咐了句:“快些喝点粥吃个包子,帮我出门跑趟腿。去猪肉铺买点猪皮,再去药铺买二十克当归。”
用温水洗了脸,粥的温度正好吃。
沈地肤拎着食盒回房,黑衣人不再装睡,斜斜靠在软榻上,一双眼眸寒光四射。
她像是没看见一般,径自走过去放下食盒,将矮几摆上软榻,食盒里的粥与包子咸菜一样没落的放好。
两根竹筷整齐的搭在碗沿上,沈地肤才开口说了话。“您慢用。”
只三个字,说完转身出去,房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蒙着面巾的男人皱眉去看矮几上的东西。
一碗冒着热气的梗米粥,气味飘散出来,带着丝丝奶香。一个肉包子,一碟芥菜腌制的咸菜。
厨房内,沈地肤捧着粥碗小口的喝着。春分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出门,小院里目前只有她和男人两人。
虽说昨晚共处一室过,可那是在男人昏迷的情况下。
如今,还是避开一些好。
咚咚咚三声,是敲窗棂的动静。
沈地肤放下粥碗,扶在厨房门框看过去,正屋窗户闪开一条缝隙,露出男人一只黑眸。
她一个激灵,像是被猛兽盯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屋内,昨晚她辛辛苦苦包扎的布条全部被扯下,凌乱的扔在软榻边的地上。
矮几的盘子和碗,光亮如新。
沈地肤走过去捡起地上染血的布条,起身的瞬间,突然汗毛竖起。她的脖颈处,贴上一柄如寒冰般凉飕飕的匕首。
那股凉意像一条小蛇,钻进领口,爬遍四肢百骸。
“你为何救我?”
男子嗓音低沉,虽然虚弱,却暗含威慑与审视。加上那柄匕首,没人敢对重伤的他进行挑战和敷衍。
沈地肤半弯着腰,以一个及其辛苦的姿势,保持着稳定。
攥紧手里的布条,冷静开口:“我这样的身份,不适合树敌。”
“你若不救,昨夜我会冻死在雪地里,何谈树敌?”
“我不知昨夜会下雪,更不知,要如何处理一具尸体。传出去,我会惹人非议。”
面巾下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沈地肤也没敢抬头。
等了好一会,才听头顶的声音问她:“伤口敷的,是什么东西?”
“龙眼核粉末。”
“你会医?”
“偶尔看些医书,谈不上会。”
“你叫什么名字?”
沈地肤腰部酸痛,她快维持不下去这个姿势。感受着脖颈上的匕首离开一些,她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冷眸。“午饭过后,您恢复的也差不多了。自此一别,再不相见。即使相见,也不相识。您,何必问呢。”
是啊,他何必问呢。
既然没打算杀她,对方也没看到他面巾下的长相,此后相见不相识的,为什么要管她叫什么名字?
这处宅邸他倒是认出来,是沈御史家的府邸。沈如康,是他的死对头。
面前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虽有丫鬟伺候,住的院子却偏远,应是位不受宠的庶女。
两人视线相对,小姑娘竟然不怵,这让他很好奇。
战场拼杀三载,血气早就浸润周身,形成强势的气场。纵使他如今重伤,也不至于被个小姑娘看轻。
可对方就是那样淡淡的神情,不害怕,不慌乱。
小姑娘很聪明,但是,他不喜欢她的眼神。
匕首再次逼近,凉凉的刀面贴着白皙的脖颈。他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怎能确定,你不会仅凭着一双眼睛,他日将我认出来。”
“然后呢?”沈地肤依旧平静,圆溜溜的眸子甚至带着求知若渴般的希冀。
这三个字,将男人问住了。
是啊,然后呢?
就算凭着一双眼睛将他认出来,她能怎么样呢?
他若想杀她,随时都可以。
随即,匕首转了一下,锋利的刃挨上皮肤,稍稍用力就会见血。
他竟然被她带着走,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就在男人火气将起之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听着,来人也是位姑娘。
却是位嚣张跋扈的姑娘。
“沈地肤!滚出来!”
匕首下的人影晃了晃,无奈的闭了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