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庚屹冷着一张脸看向闻砚，他的脸颊上不仅有黑泥，还有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那灰狼的血。

    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身高在一米八三左右。四肢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棉衣都挡不住健硕肌肉的轮廓。

    他的长相可以用普通来形容。常见的男子剑眉，虽然鼻梁高挺，脸颊轮廓硬朗分明，却不是人一见就能印象深刻的那种。

    都说薄唇的人薄幸，穆庚屹的唇，很薄，颜色也很淡。

    薄唇冷眸，让他看起来冷冽的似把随时会杀人的利刃。

    姑娘家哄的一声退出去很远，避之唯恐不及。她们虽然怕那只灰狼，可更怕穆庚屹那双比灰狼还冷血的眼睛。

    若是被他盯上，恐怕活不过洞房当晚。

    “穆将军这是？”闻砚明知故问。

    穆庚屹当啷一声扔掉手里长剑，从怀里掏出块黑帕子擦手。不咸不淡的解释：“左相莫要见怪。昨夜我上山打猎，却不知会下雪。大雪封山路不好走，这才来晚了。怕左相等急，没顾得换身干净衣裳就来赴宴，失礼之处，还望左相海涵。”

    闻砚挑眉：“哦？穆将军未曾回府啊。那如何知晓，本相给贵府下了帖子呢？”

    穆庚屹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眸瞪视着闻砚，声音冷冽，一如他这个人的外表。“左相，您若是一整夜未回府，您府上的下人会不会出去找您呢。”

    闻砚被噎了一下，嘴角强挂的笑摇摇欲坠。

    这时一旁看戏的二皇子南紫枫突然上前几步，开口道：“哎呀，庚屹你看你这一身的污血泥泞，把各府的姑娘都吓着了。左相，腾出个房间来，找身干净袍子...”

    “不必了二殿下，臣就是来送个狼皮，送完就走。”

    穆庚屹说完蹲下身，也不管其他，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现场剥皮。

    撕拉......

    “呕...”

    已经有好些个姑娘家看不得，趴到一旁去干呕。

    南紫枫靠的近，一身银丝缎袍上崩了好些血水和狼毛。

    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闻砚更是黑了脸，后槽牙差点咬碎。

    本以为穆庚屹剥下狼皮会送给三皇子南紫烨，却不成想，穆庚屹脚下一个转步，走向莺莺燕燕的那群姑娘圈里。

    充满血腥气的狼皮往前递去。穆庚屹面无表情的说：“莹棠姑娘，这张狼皮完好，适合做榻垫。”

    闻砚见穆庚屹站定在自家女儿面前，就知不好，眼角肌肉抽搐一下。他迈步走过去，刚想阻拦。

    “请笑纳。”穆庚屹扯过闻莹棠的手腕，将整张狼皮塞进她怀里。

    养尊处优的深府姑娘，何曾见过如此场面。虽然她平时穿的用的也有许多狐皮兔皮的东西，但亲眼看着皮被剥下来，她惊恐的本就要昏厥。

    手里的狼皮滑溜溜，粘腻腻...

    闻莹棠梗着脖子白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身后本是有一群姑娘家，见到她捧着个狼皮倒过来，哗的一声逃命般的跑开。

    眼看着人就要摔破后脑勺，一只胳膊伸出，托住。

    闻砚下意识松口气，抬头去看那只胳膊的主人，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穆庚屹却好似对旁人的眼神毫无所觉，双手抱起闻莹棠，大步走过来。“左相，令千金身体有恙。”向前一递，貌似和刚刚递狼皮的动作一致。

    闻砚接过女儿，还有些缓不过神。

    穆庚屹说了声告辞，大步流星的捡起长剑，拖起狼尸，如来时一般旁若无人。

    ...

    半个时辰后，京都南街的二层茶楼包厢内，南紫烨笑翻了肚皮。

    “哈哈哈哈......哎吆笑死我啦...哈哈哈.......”

    看样子是真的开心，连本宫也不自称。

    南紫烨对面，穆庚屹光着膀子，由着胡子一把的老头为自己检查伤口。

    “哈哈哈，你看见闻砚那老匹夫的脸色没有，都绿了！哎吆，肚子酸疼。你整这么一出，老匹夫与我那二皇兄，根本没想起查探你的伤势。”

    “哎，庚屹，要不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闻莹棠给娶回去。”南紫烨倾身，满脸兴味。“你要是开口与父皇提娶亲的事，别说闻莹棠，就是看上我皇妹，父皇也会点头答应。”

    “娶回去放在府里，左不过一个女人。不过闻砚那老匹夫肯定要气个鼻孔冒烟，哈哈哈哈...”

    穆庚屹横了眼手下没个轻重的老大夫，才抬头说了句：“殿下，您袖子。”

    南紫烨垂眸一瞧，搭在矮几上的袖子可不是进盘子，沾了糖醋鱼的汁水。

    他倒是也没在意，随手捏起块帕子，胡乱擦了擦。“没开玩笑，你考虑考虑。那闻莹棠姿色还可以，你不吃亏。”

    “谢殿下好意，臣不需要女人。”挥开老大夫，自己拿着纱布缠腰上的伤。

    南紫烨挑眉努努嘴，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眸光落在那三处新伤上，转头问老大夫。“怎么样，伤的重吗？”

    老大夫嘴刚张开，立刻被穆庚屹下令轰走。

    “你先出去，我有事与殿下说。”

    老大夫看了眼南紫烨的神情，才收拾收拾药箱，恭敬的退出包厢的房门。

    等屋内只剩下两人，穆庚屹也包扎好伤口。从靴子里取出一叠东西，最上层包着油纸。

    “拿到了。”

    “殿下，昨夜情况紧急，臣只能舍了闻砚贪污赈灾款的证据。现下，只拿到私养兵丁的证据。”穆庚屹双手奉上。

    南紫烨伸出去接东西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轻轻拍了拍穆庚屹的手腕。“你做的对，赈灾款的去向，不要也罢。好在你只是受了伤，没落到老匹夫手里。”

    “留得青山在，才能实行接下来的大计。”南紫烨接过东西，打开认真细看。

    穆庚屹双掌放在膝盖上，垂眸盯着面前矮几上的那盅鸭血蛋羹，喉头轻动。舌尖上，仿佛还残留着午饭下肚的那碗猪皮汤的红枣甜味。

    若不是她，昨夜就是他命丧黄泉的日子。

    若不是她的那碗汤，他也不能及时出现在赏梅宴上，搅和一通排除自己的嫌疑。

    他从小长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遇到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是毫无目的的对他好。

    做乞丐的时候，有人送给他一个白馍馍，他差点被拐去黑砖窑。

    穆府管家请他去酒楼吃肉，却让他冒名顶替，成为穆府的唯一继承人。可那管家呢，以此作为把柄，对他毫无下限的索要好处便宜。

    三皇子南紫烨对他好，看中他，也是因为他手握兵权，受皇帝宠信。能在夺位的道路上，成为一块好的垫脚石。

    可她呢，那个顶着两个啾啾头的小丫头，她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