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花宴
春分买了猪皮和当归回来,一见雪地里的衣裙,尖叫一声。
“啊,姑娘!”
大冬天将衣服全部扔进雪里,就算洗干净也不容易晾干,只能用火盆烤干。疯子才会做这种傻事。
沈地肤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先把东西给我,你去将那些衣服收拾下。”
春分目瞪口呆。“姑娘,你疯了?”
“你家姑娘没疯,衣裳是二姐姐扔的,疯的,是她。”
沈地肤接过竹篮,重新没入厨房。
春分却暗自嘀咕:二姑娘再疯,也没有您疯啊。谁家好姑娘会养个男人在屋里!
沈地肤将红枣去核洗净,把新买来的猪皮刮去粘附的脂肪,切块焯水。
锅内的水正好沸腾,她转身端起铜盆,将里面的十五颗红枣、二十克当归、三十克桂圆肉和一斤猪皮放入锅里。
拄着下巴蹲在灶膛边,一边添柴,一边懊恼。
这下真的养个祖宗出来了。
黑衣人知道她的小秘密,她也知道黑衣人的小秘密。可是两人实力差距在那摆着,还是她吃亏啊。
早知道就趁对方昏迷的时候,掀起面巾看看长相。知己知彼,才能不至于被动。
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小火煲了一个半时辰后,掀起锅盖撒些盐调味。
“闻着就香。”沈地肤捏起一块软烂的猪皮,刚要丢进嘴里,忽觉门口多了道黑影。
转头一看,是春分。
春分伸出红的过分的双手,嘟着嘴。“姑娘,跟了您,奴婢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地肤凑过去将人拉过来,又丢了块猪皮进春分的嘴里。哄道:“好春分别难过,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好的。”
春分哼了哼鼻子:“姑娘,这话,我都听您说半年了。结果呢,衣服都被扔雪里,您还能笑呵呵煮汤喝。哼,还好呢,不要比现在更坏就不错了。”
虽然嘴里埋怨着,可春分心里清楚,身为丫鬟的她在这个府里已经过的算不错。旁的丫鬟该干的活计不少,还要心惊胆战的害怕做错事被主子责罚打骂。
沈地肤虽然不受宠,一应吃喝物事都是最差的,可对丫鬟不差。
搓揉着因洗衣服冻的通红的双手,春分出了小院,去大厨房领午饭。
等她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沈地肤正端了空碗从主屋出来。
“他吃完了?”春分看向干干净净的瓷碗。
“嗯。”
沈地肤回头望了眼窗子的方向,拉着春分走远些,小声说:“他刚喝了热汤,别吵他,让他睡一觉缓缓。”
春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姑娘,您还真像模像样的养起来啊。您知不知道奴婢刚刚去大厨房听到了什么消息?夫人和另外三个院的主子都不在府里,她们去相府参加赏花宴了。您倒好,被撂在家里,伺候一个贼人炖汤喝。”
“说是梅花宴,赏的那是梅花吗,那是各府的姑娘和公子。还有啊,老冯听说,相府这次的赏花宴,皇子殿下们也在。这要是哪个府上的姑娘被皇子殿下们看中,那就是皇子妃!”
“嘘...小声些。我本就对赏花宴没兴趣,她们不想我去,不是正好。你忘了半年前那场宴会,我是怎么摔破脑袋,差点没命吗。”沈地肤拽着春分的胳膊,一直拖到厨房。
因为炖汤烧柴的缘故,厨房温度很高,待着要比主屋还舒服。
两人坐在板凳上,守着灶台吃过午饭。
春分收拾了碗筷,又苦着一张脸。“姑娘,这个月的例银还未发呢,我们已经捉襟见肘了。”
沈地肤抓着一根拇指粗细的干柴拨动灶膛里的碳灰,漫不经心的说:“没事,你下午再帮我跑趟腿,记着要隐蔽些。去西街胡同第二个门,找一位姓安的姑娘。问她可有东西送给我。”
听到春分不情愿的应了声,沈地肤转头对她笑。“傻丫头,好日子还在后面,着什么急。”说到这,眉头一皱。
小腹处传来熟悉的痛感。
完蛋,月事来了。
可是月事布......
打发春分先出门,沈地肤蹑手蹑脚的来到主屋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轻轻推开房门,悄声走进屋。
她第一眼看的位置就是软榻。
上头没人。
环顾一圈,连房梁都看了,一片衣角也没有。
走了?
沈地肤原地起跳。“耶!走啦走啦!终于送走了,太好...啦......”脸上的笑容定格住。
窗口,一双眼睛正从外向内盯着她。
她保持着手舞足蹈的姿势僵着,眼睁睁见那人翻窗而入,在软榻里侧的空隙找出那柄曾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窗子重新关合,像是没人来过。
沈地肤耸耸鼻尖。
尴尬的气氛,应该是没有味道的才对吧。
好在,她也没尴尬多久,小腹的坠痛让她瞬间回神。
与小院的安静相比,相府的豪华与热闹,竟与过年的灯会不相上下。
闻砚,乃当朝左丞相,是位文官。与右丞相苏明这位武官,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关系。
但是闻砚的政治手腕厉害,朝中大部分官员都倒向这边,和莽夫般的右丞相划清界限。
老皇帝身体越发不堪,这时候站队,可是拿身家性命来赌的。
“哈哈哈,二殿下说的哪里话,老臣府上的简陋景致怎能与梅苑行宫相比呢。哈哈哈......”
此刻午宴结束,正是凑在一堆散步消食赏梅的时间。
人群的正中间位置,捻着胡须笑得爽朗的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是左丞相闻砚。他虽眯眼在笑,但眼缝里精光四射的将周围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二皇子南紫枫笑容绽放在脸上,说着左相谦虚了。
站在南紫枫身后的三皇子南紫烨只颔首勾着嘴角,手里一下下盘着块暖玉。
闻砚收敛一些笑,视线定格在南紫烨的脸上。“三殿下,您今日可见着穆将军?老臣下了帖子,虽然有些仓促,可听闻穆将军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习武练剑,应是收到帖子才对。”
南紫烨抬头,略带惊讶的看了眼闻砚,又四下扫视一圈才道:“还真是没见着。本宫前些日子感染风寒,今日才好些,也是好久没见庚屹。”
闻砚依旧笑呵呵的,眸光里却多了些冷意。“三殿下平日里与穆将军走的近,老臣还以为,您二位会相伴而来,毕竟府邸之间也是顺路。”
周围传出小声议论的声音。
相府昨夜进了贼,一番围攻之下,竟让贼人跑了。闻砚一早下了帖子请众人来赏梅赴宴,丝毫没提昨晚的事。
难不成,闻砚是在怀疑没来赴宴的穆将军?
正议论着,鹅卵石小路上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和拖拽声。有些姑娘家好奇的望过去,惊的尖叫连连。
只见一男子穿着身藏蓝色的棉袍,腰间只用黑色布带扎着,袍子的前襟塞进腰带里。一双黑色靴子上,又是雪又是泥。
左手拎着把染血的长剑,右手拖着只身长一米多的灰狼。
“左相,我来晚了,见谅。”话音落,灰狼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