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天下

第二十二章 幽燕杀机

    张权取了一块铁牌之后,便向众人告辞了!

    事情紧急,他自然也早些回府,询问询问情况!

    回到家中之时,已经将近午时,见林姨娘的贴身丫鬟小红,正欲来找寻自己,唤自己去用餐!

    他便告诉小红,让她帮自己再准备一副碗筷,送往吴师傅的别院之中,自己要去那里吃饭。

    说完便朝吴师傅的别院,走了过去!

    走进别院中,见院中还是和三年之前那样,空旷清静,也没有什么变化!想着自下山之后将近十天了,自己却未来过,他自己倒是自责了一句:“最近与父亲吵过之后,光想着自己的事儿,倒是忘记要常来师父别院问安了!”

    吴师傅正在堂中吃饭,两菜一汤,一瓶清酒,生活倒也惬意;听闻脚步声传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张权,便即停下了碗筷,坐着打趣着说道:“徒儿,这是来师父这蹭饭吗?”

    张权知道师父性格,也笑着回应道:“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在吴师傅的眼神示意下,张权也正对而坐;刚坐下片刻,就听到下人的禀告声,他就让其将碗筷送了过来,然后就让其退下了。

    吴师傅想着上午刚给他展示了一手,这时就来找自己,难道是在习武上有了什么困惑:“徒儿是学剑又什么疑惑吗?”

    张权自然知道吴师傅所指何事,但是他要问的确实其他事情:“学剑的疑惑,徒儿慢慢琢磨体会即可!今日来找师父,是想让师父帮忙看看一件东西!”

    说着张权就把从赵姜那取来的那块铁牌,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推到了吴师傅的面前。

    吴师傅听到爱徒说要自己体悟剑道,内心暗自赞许了一声:“小小年纪,知道躬行体悟的道理,确实是比之前稳重了不少!”待看到面前桌上的铁牌之后,瞬然之间,眉头紧锁。

    他拿起了铁牌,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材质,然后又详细查看了一下铁牌上的花纹和字迹,自言自语的说着:“应该是真的,不会错的!”

    张权见师父认识这块铁牌,也顾不上吃饭,就开口询问:“师父,是否认识这令牌?”

    他与张献日常共同进餐时,倒是很少说话,怕扰乱了张献思索的头绪。但是在吴师傅这,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两人亦师亦父,却是无话不谈。

    吴师傅抬起头来,神色凝重,端正了坐姿望向张权:“这是前朝组织‘幽燕’的令牌,你又是从何得来!”

    张权见师父罕见地神色凝重,似是也知道这令牌不是寻常之物,也就直言说到:“这从附近骊山马匪身上,得来的!”

    吴师傅听到张权的回答,反倒是有些疑惑:“那就有些奇怪了,这‘幽燕’原本是大周后裔组建的刺客组织,怎么会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呢!”

    “刺客组织?那马匪的武功确实还不错的,虽然都有装扮,但却也都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动的!”张权听吴师傅介绍,也开口补充着。

    吴师傅寻思了片刻,就继续说道:“这‘幽燕’其实已经销声匿迹二十多年了,据说是大周末代两位亲王所建,因两人分别名为幽王、燕王而得名!”

    原来大周末年,朝政败坏,纲纪废弛,世人崇商重利,乡绅兼并土地,民不聊生,战乱四起。

    齐高祖开国之后,齐皇室根基未稳,天下也未归心;幽燕便联合前朝遗老、贵族,蠢蠢欲动、行凶杀人,朝廷联合武林人士多番围剿,却也杀不干净;当时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市井之中惶惶不安,只因谁也不知道这些刺客是否就藏身在众人之中!

    后来齐太宗继位之后,力主推行科考,额外礼遇世家大族,分化前朝遗老;虽然并未直接与幽燕交锋,但也颇有成效,太宗在位二十多年,晚年之时幽燕便慢慢地消身匿迹,朝堂终于从幽燕的恐吓之中,恢复了过来。

    但是礼遇世家大族却又引发了新的问题:世家大族欺压百姓,骗取农田,导致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盗贼四起。

    所以当今,靖和皇帝继位后,便又想要打压世家大族,推行新政——丈量天下田地,测算天下民户!

    但新政实施过程中难免有人中饱私囊,假公济私,因此一干大臣分成两派,朝堂之上日日交锋,帷幕之后暗暗较劲。

    左丞相韩复与右丞相严固,也经常互相攻讦,纷乱不休。

    张权听吴师傅将往事一一道来,虽未经历,但也觉得甚是离奇,虽然听的内心胸潮澎湃,但是当时世道凶险,可能更不止于此。但他内心还是有些疑问,便又开口说道:“二十年前销声匿迹,现在又出现人间,难道是幽燕又重振旗鼓了?”

    “恐怕真是如此了!不过沦落为马匪,或者武林人士,倒不足为惧!只要朝廷重赏之下,必有能人异士出力剿灭!”吴师傅抚着胡须,微微地说着,但是对于幽燕从幕后转向前台,似是不放在心上。

    张权自然知道师父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后便也说道:“这个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幽燕之前难以根除,主要是因为蛰伏在暗处!无处寻觅,也无法鉴别!”

    “现在变成武林人士,或者沦落为山野贼寇,自然是不足为惧!”他内心联想到了了一件恐怖之事,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它勾结了官府,恐怕就更难对付了!”

    “勾结官府!这话可不能乱说!”吴师傅虽然对这个徒儿颇为喜爱,但是他也知道这徒儿喜好史书传记、趣事野闻,时常会蹦出几句出惊人之语;但是官府和叛党勾结,那可不仅是杀头重罪,更是灭族之祸,不可乱说。

    张权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开口说道:“这话徒儿自然不敢乱说!但是之前徒儿捡到的官制箭矢,也是这波人留下的!”其余的话他也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多说了。

    吴师傅见爱徒说话神态,不似作伪,也知道他虽然平时喜欢胡闹,但还是知晓轻重的,就轻呼一口气,语气略带告诫:“这事就先到者吧!等你父亲散衙归来之后再说!”

    两人一时都低头不语,默默用餐,待用完了餐食,张权便先行告退了。

    ......

    靖和十八年,九月中旬,长安城。

    渭南郡守府,张献的书房中,四人正激烈交谈着。

    “父亲,这下可不是孩儿多管闲事了!”张权刚才将上午的事情都同张献、林道原交代了一遍之后,就望着张献解释道。

    “既然是你师父确认过的!那就应该情况属实!不过这事儿错综负责,还需要详细计较!”张献听闻前朝遗党勾结官府中人,火并马匪,盗用官制兵械,这等事情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这种事情,如今发生在自己所辖的郡里,是幸事,也是祸事。幸事就是自己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愿平定贼寇,保一方安宁;祸事就是渭南郡官场错综复杂,又有藩王坐镇,事情会往何处发展,却是难料了。”张献这般想着。

    “前几日,我分批散露行军动向,大致摸清楚了府衙内的情况!”张献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然后继续说道:“郡丞祁英,都尉施雄,应是内鬼无疑!”

    张献书房虽然不小,但是因为藏书太多,已经略显拥挤,倒不似世家大族的书房,只设一桌一椅一方几,一窗一屏一天地那般是个精致优雅,是平时消遣、休憩的处所。

    这些藏书都是张献年少时收集下来,其实都不算珍贵,只是他出生贫农,除了亲人和好友,张献也就只剩下这些书了。

    众人见他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说着官府中内鬼一事,一颗心也跟着那步法,一起一落。

    “郡丞分掌郡内政事、都尉分掌郡内守备,都是张兄的左膀右臂;虽还只是从五品的官制,品阶不算高,但都是实权在手,而且在郡内也是一人之下了,按理说不会这般冒抄家灭族的威胁,勾结叛匪!”林道原听闻官府内鬼,竟然是如此位高权重,便开口说道。

    “一般人确实不会冒这种危险,除非有更大的前途!”吴师傅接着林道原的话语,似是补充,似是解释。

    “师父的意思,是说靠山是,秦王?”张权听吴师傅这般说,自然把猜疑放到渭南郡最大的权贵——秦王身上。

    “这事还没有证据,也可能是雍州府衙的人!”张献并未停下身来,眉头更加紧锁。

    “不管是秦王,还是州牧,都是一手遮天之人!当前尚不能以硬碰硬,这事还是要小心些好!”吴师傅想着这州牧是三品大员,藩王更不用说,若是不能一击搬倒,反而被对方注意发现了,怕是在劫难逃了。

    “父亲,现在只能里应外合,将这波马匪一举捉拿。然后开堂问审!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招出来!”张权在一旁说着。显然他还是主张先发制敌,抓住证人再说。

    林道原、吴师傅见事态紧急,也都附和说道:与商人联合,里应外合是个好主意!

    “砰、砰、砰!”

    书房中安静的出奇,只剩下张献的踱步声。显然大家都在等待着张献最后下发施令呢!

    “那你便去回复王家的掌事吧!说官府仰仗他的协助了!”

    三人见张献最后采用了张权的计策,都是高兴异常。

    张权更是一扫几日的阴霾,瞬时觉得胸生豪情;毕竟得到父亲的认可在他心中,那也是头等的大事。但旋即他想道一事,又向张献问道:“咦!父亲你怎么知晓是王家商队?”

    他不问还好,这一发问,直惹得三位长辈哈哈大笑。

    就在张权纳闷不解之时,便听到林道原的笑语,说道:“你父亲是一郡之首,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自然都能知道!”

    张权听他这么说,倒是警觉了起来:“那我和王家之事,岂不是也被秦王,或者郡丞他们知晓了?”

    张献见张权这么询问,面露赞许之意:“你不思安,先思乱,这一点确实是很好!不过你寂寂无名,倒不至于引得别人关注!”

    张献话语刚落,吴师傅便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剿匪之后,恐怕你就是什么事都不做,城中也会有人盯着你!”

    张权知晓吴师傅的话外之意,便在众人的笑声中退了出去。

    “林兄,这进粮的事情,还是不能断!”张献见张权退了出去,便继续向林道原提醒着。

    “这个自然!”林道原颔首同意着。

    张权退出书房时已经是酉时,想着张献刚才的话,他倒是背后一寒!

    他自认为在官府、王家、红楼等多个势力进行周旋,也都未出现什么差错,因为对自己联合王家围剿马匪的行动,更加自信了,颇有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之感。

    先前张献没有采取他的计策,他还略有明珠蒙尘,怀才不遇的失望,但是却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早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这种如芒在背的感受,倒是他生平首次体验。

    于是他便暗自下定决心,日后要愈发谨慎,毕竟看了这么多史书,“欲攻敌,必先谋”的道理还是要牢记。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那便是赵姜五人要怎么安置。对于赵姜他倒是有些心心相惜,毕竟此人武艺高强,也颇有头脑,又精通阵,乃当世之俊杰,他是有七分佩服,三分羡慕之心。

    他羡慕赵姜不仅身怀多种绝学,更羡慕赵姜有一干兄弟部下,而且这些部下对他全都性命相交!

    在当今这个年代,出生在郡守之家,自然是一份幸运,衣食住行不用愁,师父教授、下人拥护、长辈爱护自然是充满了他当前所有的生活中。但是其实他却感觉到一丝丝的孤独。

    因为张献为官的原因,他小的时候就因为张献的升迁而频繁搬离住处,又因为府中关注他的安危,以及张献爱惜声名回避城民和商旅,所以他虽然年仅二十,但却没有任何要好的朋友,除了两位兄弟之外,便是早有婚约的林蕴。

    他虽然不清楚别人年少时是如何生活,但是却也有一丝羡慕之意。

    因为从小到大所有的道路,都是被别人告知应该怎么走:四五岁开始,他便在师傅的教授下,学习音韵和训诂;五岁至十五岁时,开始诵读四书五经;十五岁之后才开始学习自己喜欢的史书州志。

    他对赵姜有十分的敬重之外,却也有十分的头疼。

    因为和聪明之人相处,有许多的好处,却也有许多的难处!

    聪明之人以品性而相互结交,因志向而相互敬重,但也往往因志向背离而不相往来,因理念不同而鄙夷不屑。

    他肯定是想结交赵姜,但是自己一无官势,二无钱财,对方又明显是胸怀壮志,非寻常人等,所以对待他自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以威相逼,以恩相胁,以利相邀。

    他想来想去,最终只想到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