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天下

第二十六章 黑衣人

    张权四人出了永宁寺后,便互相道别,各自活动了!

    张权送林蕴回去,再返回张府时,刚过未时不久,他便又在院中开始练习绵掌。

    他虽然今日同颜延印证了一下,自己可能因为修习了天地坐忘篇,领悟了望气之术。但是这望气之术,对于当前的他来说,却也用处不大,只是能帮助他看到别人身上的气势,对于他自身武学精进,还看不出来有什么益处。

    按照颜延的说法,天子望气之术应当是相当高深的秘术,或许应该有其他玄妙之处。只是看到别人身上的气势这点,当武学造诣达到相当的水平之后,也是能办到的。

    他一时也想不通这望气之术有何用处,便又开始练习绵掌。

    绵掌这套功夫,其实他在太元观的三年中,练习了何止千遍,但是他最近对秋水剑意略有领悟,所以便想着借着秋水之意,运用绵掌,看看是否有所不同。

    他在院中枫树三尺之前稳身立定,然后深深吸纳一口气,含气于肺腑之中,然后他涵胸拔背,沉肩坠肘,双手成掌,左高右低,掌心间隔五尺,双双横于胸前!

    接着他聚劲轻吐,一口浊气正中面前枫树枝干的一片枫叶!

    那枫树树枝干上原本已经树叶稀疏,最近又入冬,西风吹掠之下,仅剩的几片枫叶也摇摇欲坠了!此刻在张权一口浊气吹动之下,那片枫叶径直从枝头上慢慢飘落下来。

    张权右手伸出,散掌为指,五指翻转之间,便似磁石吸铁一般将那片枫叶接于掌中!

    那枫叶被其附于指上,随着右掌运掌回拢归为,枫叶也被横置与胸前!

    接着他中指轻弹,那枚枫叶便在指力推动之下,便在他双掌之中平空旋转翻飞,便似笼中之鸟一般。

    突然之间,他掌劲一吐,虽未做任何动作,但那掌中翻飞的枫叶便似被四面八方的劲力挤压一般,变成了一团碎球。

    那团碎球虽然也同样在双掌之中悬空旋转,但是却像似被定了身法一样,不再飘摇!

    紧接着,他掌劲一收,虽然也未做任何动作,但是那掌中悬空碎球,便飘离飞溅,散成漫天红雨。

    倘若曲潇、萧逸、尹澜任何一人在此,见到他这一招一式,也会夸赞他举手投足之间,法度森严,而那掌劲一吐一收之间,更是深得内蓄刚劲,外现绵柔之意,已经破围圆转纯熟。

    原来这一招名为‘搂江抟’,招式原意,便如招式名称一样,搂起江水抟转成圆,掌劲含而不漏,正是绵掌之中,消解劲力,四两拨千斤的招式,虽然不似‘破镜散’专破坚盾,进攻取胜,却是以守见长,以退为进的招式。

    他原先只知双掌发劲,将枫叶旋转翻飞控于掌中,就像双钳一般挟制其动向,不让其进出如意;但是如今他领略了秋水之意,这掌劲一吐一收之间,枫叶也一缩一张,敌方招式便似这枫叶碎片一般消解于无形。

    张权见自己成功将剑意融于掌法之中,掌劲也变得更加缥缈莫测,更具绵柔之意,自然是欣喜异常,便赶紧收功回房看书去了。

    饭碗过后,张权以有事相商为由,便跟着张献进了他的书房。

    进了书房之后,两人也没有太多规矩,张献开门见山问明来意:“你来询问娶亲的事情吗?”

    “娶亲的事情,有姨娘操持,孩儿听命便是!也没有什么疑问!”见张献寻错了意,张权便解释道。

    “那你来所谓何事?”张献继续问道。

    “孩儿前来,还是想询问剿匪的事情!”张权继续说道:“听闻昨日官府剿匪收获颇丰!便想询问难道官府剿匪,不是应该同王家镖队里应外合吗!”

    张献抿了一口茶,便回复道。“官府虽然答应同部分商贩理应外合,可并未仅限于王家镖队,须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献经常处理政务到深夜,所以也养成了饭后继续饮茶的习惯,以便提神静气。

    张权听父亲言中之意,自然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父亲是说,不止王家镖队,还有其他商贾行旅?”

    张献放下茶杯,语气之中略带理所应当之意:“这是自然,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权会错了意,以为张献怕他泄露的计划,就辩解说道:“孩儿怎会走漏风声?”

    “没有说是你!也可能是我,或者是别人,官府和商贩都在明处,所以谁泄露出去,都有可能!”张献语重心长地说道。

    张权听闻情况远比自己想的复杂,便继续询问:“如若这般,那岂不是马匪也可能知晓官府与商贾提前密谋,因此可能会放弃劫掠?”

    “这个自然,我们在刺探马匪,马匪自然也在刺探我们!”似乎是对张权观一隅而知全貌的反应比较满意,张献也语气和善起来:“马匪虽然可能暂避风头,但是总要吃饭,既然要吃饭便要出来劫掠!就有被围剿的机会!”

    张权听闻此语,内心一时有些不上不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地说着:“那王家镖队,也可能根本不会遭受劫掠了!”

    他内心不上不下,主要是因为:若是王家镖队遭遇马匪,那赵姜等人与王家镖队便也有机会杀匪立功;若是没有遭遇马匪,虽然一路平安,但也丧失了立功的机会。

    看着张权若有所思的样子,张献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是自然,引蛇出洞,但蛇到底会不会出来,可保不准!”

    张权又想到了官道百里,官兵到底是在何处埋伏的疑惑:“既然是引蛇出洞,那官府是提前在蛇窝中安排的眼线,随时告知蛇的行动吗?”

    “安排眼线这是自然,只是这眼线却也并不可靠,有可能被蛇发现了,或者也变成了蛇!”张献继续解惑地说道。

    张权恍然大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本次剿匪,看来也不是十拿九稳呀!”

    张献轻笑一声,眼中略带安慰地说道:“你当是穿衣吃饭吗?这世间许多事情,都不是十拿九稳的!”

    在父亲略带笑意的目光中,张献略带羞愧地退出了书房!

    他低估了官府剿匪的难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过经过这次交谈,他却也学习了不少敌我双方之间,刺探较量的手段!

    张权回到厢房后,便回想着父亲刚才的话:看来不知马匪同官府有勾结,官府也在马匪中进行着渗透,两者关系并不是敌我兵贼那般简单。

    又想着赵姜等人如果不能因此杀匪立功,恐怕一时半会也只能像农户一样,慢慢耕田养活自己了。不过他倒是对王龙晋会帮助赵姜等人重新安排户籍,洗脱劫掠的嫌疑,深信不疑。

    他正在思索间,突然听闻’嗖‘的一声,有一异物从门外飞入屋内!

    张权赶紧起身奔出,想要查看情况;却见门外院中,并没有异常,只有一名护院见他神色慌张,便从院门处迎了过来,正要询问。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发生,那名护院便有回到原处,继续巡查院落。

    张权回到厢房,发现有一纸团正躺落在正对厢房房门的桌子上,应该就是刚才被人掷入屋内的异物。

    但是他所住院落虽然不大,但是院落围墙离厢房房门也有三丈多远,那纸团不偏不倚地落在桌上,显然掷信之人功力不凡,所以连张府的护院一时也并未察觉到。

    张权拾起纸团,在桌面铺开平整之后,见那纸团上,白字黑字写着:“刘二狗已叛,明日未时城东十五里,贼匪出没!”

    看完信上内容,他自然知晓是有人提前告知马匪行踪!于是他便赶紧收起来信前往张献书房,向张献禀明事情的原委。

    张献见到张权,去而复返虽然并未表现出不烦,但内心还是微叹了一句:“二郎,还是沉稳欠缺啊!”

    待见他来,并非继续询问剿匪之事,而是因为有人暗中送信时要进行禀告之时,他也很自然地撇弃了先前的成见。

    看着心中的内容,张献便开口询问道:“可曾见到送信之人?”

    别说送信之人,便是连人影也没见到一个,张权只能如实回答。

    见送信之人无从得知,张献便说起了信中内容:“这刘二狗原先确实是官府重赏之下,诱反的马匪!信中之意看来他又反叛官府,只从这点来看,信中消息应该不假!”

    见张献提到信中内容,张权便继续说道:“消息真不真,可能还要父亲明日按照信中地点,安排官兵设伏看看!”

    张献点了点头,略带赞许地说道:“你所言不差,等明日吧!”

    张权再次退出房间之后,又回到厢房等了半个时辰,见没有任何异常,便洗漱上床,运功休息了!

    第二日,张权也并未出门游荡,继续在院中读书练剑,一则他想等张献散衙之后,询问昨日信中内容是否为真,二则是也想看看昨日的神秘人是否会再次出现。

    不过因为心有旁骛,他这一日的读书练剑,好像并未读进几篇文章,也只是随便过了一套所学的掌法、剑法,似是白白浪费了一日时光!

    终于等到酉时的时候,张献同吴师傅、林道原商量完政事后,便把他喊进了书房。

    张献告知他,今日官兵埋伏之后,马匪果然前来劫掠,因此官兵全力拼上缉拿了贼匪十几人,虽然让其余马匪都逃脱了去,但也算是大有收获!张献还告诉他,这密信一事不可告诉其他任何人,并且嘱托他日后若是发现来信,及时到书房寻找自己。

    夜晚之时,张权继续像昨日一样,敞开厢房大门,一边又做足准备,等待神秘的来信;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虽然他想守株待兔,可他却发现自己却像那颗撞晕兔子的树一般,无人询问。

    如此这般一连三日,张权都未收到神秘人的来信!

    终于在十月初五这天,张权用过晚饭之后,像往常一般待在厢房,他虽然手里握着一本《周史》,内心却有些懊恼:这一连等三天,却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这可比做小学作业还难受啊!再这般下去,我可熬不住了!

    便在这时突然听闻’嗖‘的一声,有一异物从门外飞入屋内!

    因为事先早有预料,因此这次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就是一个飞身跃出厢房,紧接着一个腾空跳出围墙。

    他刚落地稳住身形,便看见左首巷口有一黑色身影闪过,他赶紧追上前去,但是等他奔出巷口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黑色的身影。街道上虽然也有些许行人,倒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张权怏怏而回,这次虽然看到了来人的身影,但是还是没有认出他是何人。

    待他回到院中之时,便看到管家张桐已经负手在那等候,他知晓张桐坐镇全家,管理事情颇多,既要防范贼人捣乱,也要担心匪徒调虎离山,因此不会轻易追出府门。

    张权赶紧上前问安:“桐叔,是我轻率,耽误您休息了!”

    张桐四十来岁年纪,虽然双鬓微白,但是精神干练,一双手掌青筋横行却没什么磨茧!在行家眼中自然知晓,那是内家掌法功夫练到收放自如时才有的征兆。

    张府之中鲜有人知晓张桐来历,只知道他是为了报张献的恩情,才进入张府中担当管家,他虽然是一名管家,但是张献也不把他当做下人,还会尊称一声‘桐兄’,因此府中晚一辈的人都会称他一声‘桐叔’!

    张桐见张权前来请安,便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多礼,然后开口问道:“可曾见到来人!”

    张权脸部微红,有些羞愧地回复道:“侄儿不才,只看到了个身影,追出巷口就追丢了来人!”

    好在张权平日游山玩水,皮肤黑黄,外加夜里灯光昏暗,所以寻常人等倒也看不出他那羞愧难当的模样!

    张桐听他追丢了人,但是还是略带赞许地说道:“那人武功远高于你,你能看到身影,也是难得了!正事要紧,先去见你父亲去吧!”说完之后,也不作停留,便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