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过，若是在自己的周围，没有任何的嘈杂干扰，无比宁静生活的话，那我一定会很享受吧。但除了深夜，没有哪一天的状况是令我如意的，白昼不存在死寂，至少在我身边如此。

    渴望着寂静，资源，完全只为自己的目的而行动。由此诞生的孤独与无聊，这类感情早已被抹杀，所以无所谓。得到想要的就好，其它的本就一无所有且毫无价值，这便是我一直以来的存活方式。

    只不过，这些都是不可能完美实现的。既然生活在这样拥有“平衡性”的世界，就不可能会存在让自己完全中意的事物，如此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吧。于是我妥协了，“将就”着这样的世界。

    所有的“相对自己”的完美因素不可能同时存在，甚至得到其中一个便会迎来其它事物的失去，那样的话，即便是曾经自己所渴望的东西，最终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曾经所渴望的“寂静”，带来的便是我所有的失去。

    全都被毁了，我的心血，我存在于世的理由，那条可以让我前进的道路，什么都不剩了……

    呆呆地望着一无所有的废墟，我只能这样想。

    不管是“回溯魔法”的研究成果，还是费尽心思收集的相关材料和魔法器具，全都没了。所以，我至今为止的作为又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吗？

    被夷为平地的不仅是谢斯莱姆城，包括周边的村庄和郊外。但不管是哪都一样，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死灰色，现在踩在脚下的土地，都还散发着致死的高温，能够呼吸也是因为有着暂时性的屏蔽术式。

    又是一个超出认知的东西。

    范围和威力，不亚于战争的规模。因此我的结界只能像蛋壳一般被碾碎，贝莉丝和白前去搜寻幸存者，但那只是徒劳，能活下来的人也只有在顶级魔法师的保护下的。不过在这片区域多半没有这样的人吧。

    不管是老相识杜里克，还是空回贤者修伯塞恩，城主列威尔提，只要当时还在破坏范围内就不可能活下来。

    导致这副惨状的是大型魔法还是什么毁灭装置，都无所谓了。我只是个走到了末路的老家伙罢了，既没兴趣，也没有任何的责任，更没有像某些人一样愚蠢的内心。

    未知的神秘？真相？随他去吧，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从头再来？不可能的。我知晓“回溯魔法”目前所有的过程和内在，如果光是重现那一部分的话并不难，但把需要的所有道具拿到手是不可能的。扭曲空间，到达极边地带，我已经没有这么做的实力和时间了。既然是理论上的禁忌魔法，那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人协助，协会能够容忍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索性就这么永远沉眠吧，反正这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有所遗憾也会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结束吧，让这个荒唐的梦（人生）……

    “嗯？”

    想要发动深度安眠魔法，与谢斯莱姆一同化为灰烬，却发现魔力系统流动被阻断。这不对吧，为什么会有能够跳过我的“灵覆”来禁锢魔力系统的术式？是针对我设计的？好像连手脚都动不了……不对！我这是被人给绑起来了，禁锢我魔力系统的就是他吗？！

    直到现在，我才了解到自己被抓住了，正乘坐着马车移动。

    “喂，这是怎么回事？”

    我向坐在对面的短发青年男人发问。青年身上的铠甲无疑是直属于国王的魔法骑士，从星辰样的花纹可以看出他的地位不低，刻在左胸口的名字是……赖德内·阿里鲁塔。脖子上带着的老旧项链镶嵌着席尔冰原的红宝石，虽然价值不高但会随着配带者的魔力量发出不同强度的光芒，也就是说赖德内的魔力强度也只能算中上层次，当然这无法证明本人实力如何。

    一同坐在车上的还有贝莉丝和白筱萧，被捆住了双手但不至于像我一样地被束缚。而贝莉丝却正以不符合她容貌的蠢样看着我，像是让我给他们一个解释……我哪知道？

    “有什么疑问到皇都再说，由王亲自对你审问。”

    男人以严肃的口吻回答道。

    “不是，起码说明一下抓我的理由啊。”

    没有意识，连被人绑起来带走都毫不知情，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

    “没有记忆吗？也难怪会那么老实地配合……好，灵覆贤者梅里斯塔，你涉嫌操纵远程大型魔法袭击谢斯莱姆，请你配合我们回王都接受调查。”

    “啊？”

    我转头看向贝莉丝，她同样也摆出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过来。

    “为什么？”

    “我们在城内检测到了大量与你的魔力性质别无二致的魔力残留。”

    麻烦。考虑到上次流星雨模拟出我的魔力性质，就知道又被卷入了本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件。明明都已经是走到尽头的失败者，却还要将我拖下水。

    “不是我，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给我把这玩意解开。”

    “恕难从命，在确定这次袭击与你无关之前，你都必须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哼，遗言都不信，还真是条敬职敬业的好狗。让我配合？别做梦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是毫无意义的垃圾了，包括我自己，你们那没完没了的破事别带上我。

    能够证明犯人不是我的理由与证据要多少有多少，但不管是洗清罪名还是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都是不需要的。审问？浪费时间罢了，对于已经死了的人来说做什么都一样，就算是严刑拷打也只会让拥有这具身体的我更快地暴毙而亡。自个玩吧你们。

    之后的时间里，赖德内一言不发地监视着我，而我也懒得去问些有的没的。

    途中经过的时间不论长短，我只是尽量不去思考，管它几天都一样。烦人的只有在休息时间里贝莉丝的询问，因为似乎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我姑且跟她说明了一下，也因为这样我没有发现此后她另有所图。

    路上骑士们有给我干粮，不过我的身体感官和知觉比常人要弱的多，以至于对饥饿感亦是如此。这样也好，虚脱昏睡过去，对我再适合不过了。

    ……

    进城后的路途几乎都是被拖着走的。嘈杂的人声，嘲讽的言语，即使能够听到也不会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去顾及。

    直到进了大殿，也是趴在地上，被指责不敬也不予理会。要杀就杀吧，一个绝对不会配合的废物你们还在期待着什么？

    沉稳的步伐自前方逐渐走近，停止，我的视线被强行从地面移到了上方。

    “多次对照都证明，那魔力确实是你的，给我一个说法，阿卡莱卿。”

    嚯，还真是可怕。釜王萨鲁伊德努竟然亲自蹲在我前面询问，粗暴地抓起我的头发，凌厉的眼神即使是一同前来的赖德内和其他官员也不敢做声。

    一点也没变呢，那张脸还是跟个三十多岁的一样，明明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高大的身材，战争中失去了的右眼被白发所遮挡，脸上长久的伤痕，缺少小拇指的右手。各个伤痕都在告知着王的过去，即便是有着诸多残疾，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作为王的威严。琥珀色的眼眸犹如猛虎，像是在警告着对方一击就能将其首级粉碎。真不愧是唯一存活的满级狂战士。

    “模拟魔力性质很难么？”

    “荒唐！若是他人所为那必定会有时限。以你学生的说辞是有着实力不凡的人士作祟，但没有证据，你还是脱不了关系。”

    就和之前猜的一样，这群人做事总是那么不干脆。随便审问一下，将罪名推到我身上，我倒挺希望这样的。没完没了地给我制造麻烦，这谁受的住。

    “你没有这个能力。先不论如何构建出术式，光是它所需求的这个魔力量就不可能是由你放出的，就算是事前准备，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地隐藏起来。更何况是毁掉自己多年来的成果，变成这副德行，这些都足以证明非你所为。”

    萨鲁伊德努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提高了几分嗓门继续说道：

    “这代表着，威胁我的子民和王国安全的不明人士依然在监视之外的某个地方，而他和你又有着绝对的联系。在查明此人身份和位置之前，你没有任何的自由。”

    “那你们就去查啊，都已经发动了的术式，不至于连地点都定位不到吧。”

    “问题就在这里。”

    没有自由，也就是必须得合着他们的意去卖命。算了，就随他的便吧，到头来也只会发现对我有所期待这个抉择是有多么愚蠢。然后用完就像垃圾一样丢弃，很符合这些大人物的作风。

    “此次谢斯莱姆袭击造成的伤亡，包括周遭城镇伦欧蒂布、艾尔修堡在内居民约六万两千人，其中一千三百余人受伤，其余全部失踪，判定为死亡。未知超大型魔法发动地点是……”

    在萨鲁伊德努即将说出最关键的情报之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庄严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阴霾。

    “虚魔沉镜——哈桑德拉。”

    两眼一黑。

    我艰难地抬起虚弱的右臂，扶住不断作痛的额头，再次看向萨鲁伊德努，询问他是否弄错了。

    得到的回应只是不变的神色。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肃静。”

    对外界的感知就此断绝，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感情。隐隐约约的记忆有所体现，想起了此时的行为如同那个模仿人类的劣等品哈德巴。

    “肃静！”

    无法控制住，即使喜悦的感情没有如此强烈，即使需要自己去思考的事情还有诸多，但此刻的我正如决堤了一般。

    “哈桑德拉有着与我有所联系的存在”，光是理解到这个，我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疲惫不堪的身体如此剧烈地活动，不断刺激着神经，各个部位的疼痛与疲惫已经被阻断，毫无察觉，甚至因此死去也不为过。

    “来人，把他带回审讯室。”

    王的呵斥，卫兵的拖拽，传达不到我的内心，包括自己凌乱不堪的模样也是此后才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