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帝京

第29章 怨念

    见林文佐上心,许芳姿便说,自己不求什么,只求有人稍微关心,便是委屈些也没有关系的。

    还说担心许令姿知道林文佐和她有来往,会找她背后的势力来报复林文佐,所以很是为两人的未来落泪担忧。

    又说只要他肯记得今日这段感情,日后林文佐便是被迫回到令姿身边,她也无怨无悔云云。

    其实到了这一阶段,林文佐的脑子基本不会正常思考了,更不会质疑许芳姿:无缘无故地,你父亲怎么会放任侄女欺负自己的亲生女,又怎么会舍得把你关到庵堂里?

    他反而推心置腹地和许芳姿谋划起来,如何才能当众打许令姿的脸,又让家里不得不接受两人木已成舟。

    林知府审个私奔案子的水平还是有的,所以很快就把前因后果都问了出来。

    只是他和许伯钊一样,纵然查问到了自家的情况,自然不会全盘托出,都是只挑能说的说给对方听。

    两下里案情一对,许伯钊心想:这林文佐平时看着斯文怕羞的,没想到真人这般龌龊,竟然连尼庵都去,令姿嫁不成,说不定不是倒霉,是因祸得福。

    林崇礼则是想,许家这女儿心计颇深,儿子显然被她玩弄股掌中还不自知,日后却是要小心提防。

    事情前后因果现在就算查了个明白了,联姻双方的当家男人,都觉得对方的儿子/女儿不是良人,不堪为配,但是现在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家。

    两家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并且随着嫁妆问题的讨论,彼此矛盾更深了。

    林夫人的父亲是穷翰林出身,嫁了林大人后,也是等他做了地方官才开始有油水,所以未免把钱看得重了一些。

    要说许芳姿的嫁妆,只要不和令姿比较,其实相当可观,因为许伯钊自小偏疼这个女儿,是比照着次子来给她积攒财富的。

    主要的生意资源像隆亨商行,要留给继承家业的长子,给次子和女儿的就以田土山林占的比重最大,铺子和银子也有一些,但珠宝珍玩、古籍字画就不太有了。

    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许芳姿进了门,林夫人拿着她的嫁妆单子和许令姿的一比,越比就越舍不得把令姿的那四十八抬嫁妆还回去。

    林文佐对许芳姿正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许芳姿有没嫁妆此时对他根本不重要,他还嫌弃许令姿的东西呢。

    所以对他娘这样斤斤计较就有点不满了,珠宝珍玩不也是银子换的吗,有了银子以后要什么没有?

    再说了,古籍字画您看得懂吗,爹都没说想要,您倒是惦记上了,就不能给您新媳妇一点面子吗?

    他年少气盛,口不择言,没料到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新媳妇刚进门,就给你娘脸色看了?

    林夫人顿时不答应了,在这家里,只有她挑别人的理,哪里轮到儿子挑她的理,还是为个女人挑她的理!

    林夫人本来以为,许家两姐妹,娶谁不是娶,没想到,事情并不是换个人这么简单,竟是影响到嫁妆也变少了,这还了得?!

    到许芳姿进了门,林夫人一看,竟是这么妖冶美艳的狐媚子长相,更不高兴了。

    现在被林文佐一顶撞,林夫人就怒火勃发,指桑骂槐地数落起许芳姿不检点,不守妇德,是败家的祸水……

    林知府看不上老婆眼皮子浅,为点嫁妆这么闹,但是他对许家不给自己面子,在嫁妆问题上丁是丁卯是卯的不肯通融,却更不高兴。

    要说吧,许伯钊倒不是有胆子和知府作对,更不是吝啬财物。

    他只是简单地认定,亲事失败,自己已经很愧对令姿、愧对早死的许仲钦了,所以在嫁妆这件事上,就不能再对不起令姿。

    林府大管家来回说了几次,许伯钊半点都不松口,林知府也未免恼了。

    心想哪怕你表面上让让步,挑点光鲜又不值钱的,堵一下我后院那个恶女人的嘴也好,不就大家没事吗,怎么这么不识趣!

    双方的不愉快在许芳姿回门那天到达了顶峰。

    因为秦氏病着,丁姨娘又被关起来了,导致只有田姨娘和许大奶奶出面招呼许芳姿。

    男宾那边,许平因为心有怨气不想再见林文佐,借口要侍奉秦氏也不出现,林文佐不好挑理,但却认为他们是有意不给许芳姿做脸。

    午宴也只有许伯钊和许直陪他,大家也没有什么话好聊的,说了些不尴不尬的场面话,喝了几杯没意思的酒,便草草了结宴席,上茶闷坐。

    许芳姿在后院却没这么平静,也不管秦氏还病在床上,她就只顾质问她的嫁妆为何比令姿的少。

    说这样是有意害她在林家不好做人,闹着要把她比令姿少的那一部分补上,不然就拿令姿的来填。

    秦氏气得脸胀得通红,无奈越急舌头越不利索,急了还被自己口水呛着,咳得抬不起头。

    田氏淡淡地说:“姑奶奶也要看什么时候了,太太病成这个样子,是想逼死她不成。嫁妆的事,如果老爷现在说要补,我立刻去安排,不然在这里闹太太,也是无用。”

    “你们就是一伙的,在背后合起来对付我!”

    许芳姿立刻掉转枪头,对田氏吼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许令姿好得穿一条裤子,你替她看账,你又管家里的财,谁知道你偷偷搬运了多少给她?”

    田氏向来都不怵许芳姿,见她这样信口雌黄就要往自己身上泼污水,也不生气,只说:

    “我管账公不公道,有没有私下把银子朝外搬,自有老爷和大爷二爷过问,倒不劳姑奶奶替许家操心。”

    许芳姿被气了个倒仰,把头发一抓,往地上一坐,预备学习她娘滚地大闹的姿态。

    秦氏气得直抖,田氏却不吃这一套,对许芳姿说:

    “姑奶奶先别急着闹,不然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姑奶奶在娘家不受重视呢,对你也没有好处。”

    许芳姿都已经要哭出来了,听了田氏这话,不由呆了呆,心想也是。

    林夫人那个恶妇,万一认定许家不会再给自己什么好处,还不知要怎么折磨自己呢。

    她回自己原来的闺房里洗脸梳妆,闷闷地坐着,喝着小螺端来的茶,心里默默打点着等下要怎么和林文佐说,回府了又要怎么说,最后竟是没有去看丁姨娘就走了。

    林文佐也巴不得早点离开许家,所以许芳姿一叫他就如奉大赦一般,向许家父子告辞。

    路上,他见许芳姿像是重新梳洗过的,眼圈也微微有点红,心想一定是在后宅受了气,不由得大为怜惜。

    自己这般行事,许家生气也在意料中,对他不客气,他也可以忍一忍。

    可是许芳姿是他们女儿呀,正如芳姿说的,还比不上一个从泉州来的外人不成,许家胳膊朝外拐,就别怪芳姿跟他们离心离德。

    他轻轻地拉了芳姿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低声说:“我都知道了,你不要难过,横竖以后少来就是,我不要你为我受别人的气。”

    于是,就有大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手上。

    许芳姿忍着哭腔,说:“我知道,你的心我都知道。我只是难过,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许家要这样对我。”

    林家见许芳姿回家一趟,嫁妆上许家仍然不肯松口,对许家内心未免更加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