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帝京

第28章 艳挑

    远在潮州府的许伯钊,是在匆匆发嫁了许芳姿后,才有功夫查私奔事件的来龙去脉。

    在许家范围内,许伯钊要知道的事,又怎么会查不到。

    事情也不难推测,虽然许芳姿送到莲静庵了,但只是想掰一掰她的性子,又不是要逼她出家,所以并没有真的幽禁了她。

    日常不时有仆妇替主人家来探视,送衣服饮食和用具,家中的信息并不是完全不通气的。

    许芳姿从知道令姿和知府家的二公子定亲后,就忌妒欲狂,天天在莲静庵变着法子闹。

    主持就托人向许伯钊传话了,叫他派人来管管,许伯钊就让秦氏派个稳重的仆妇去约束和教导芳姿。

    这个任务让秦氏很是为难,许芳姿在家里她就没办法管,何况现在隔空让人去管!

    再说了,她的陪房本来就不得力,这时候哪有合适人选。

    天天被许伯钊催得急了,她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一直在小佛堂侍候香火的细花姐,倒是个人选。

    秦氏当然知道细花姐这个人,她是自己姐姐大秦氏的亲信丫环,一直留在身边没嫁人。

    大秦氏病故了,秦氏嫁过来续弦,家里这样安排,就是要她来保护姐姐留下的儿子,秦氏也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没想到进门之后,细花姐以大秦氏心腹和托孤人自居,对秦氏的态度是既提防又看不起。

    秦氏忍气吞声了很久,直到许伯钊看她人品还不坏,对前房两个儿子也还厚道,慢慢地帮她立起太太的架子,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细花姐也识趣,见到秦氏如今也抖起来了,就自请到小佛堂里打理杂务,为大秦氏祈福。

    秦氏最怕的是担责,细花姐有元配太太亲信这个身份撑腰,又是修心养性多年的,派她去莲静庵教导许芳姿,谁都不能说她派得不对!

    但是许伯钊和秦氏都没有想到的是,细花姐外表平静,内心却一直记着丁姨娘进门的手段不正,有了身子以后更是兴风作浪的,她认定大秦氏病故,有七成是被丁姨娘气死的。

    所以细花姐对续弦的秦氏只是戒备,对丁姨娘却是切骨仇恨。

    她在小佛堂吃斋念佛,一半时间是祈祷大秦氏早生福地,另一半时间都是在诅咒丁姨娘早得报应。

    现在派她去看守许芳姿,秦氏的私心里认为,细花姐肯定是不会对许芳姿好的,一定会把她看紧了不让她好过。

    没想到细花姐另有想法,她认为,把许芳姿看住了才是对她好,所以她干嘛要把许芳姿看住了呢?

    于是细花姐到莲静庵,也像秦氏一样装起菩萨来,许芳姿收买她,她心里不屑,面上却笑纳了。

    后来吴嫂和人牵线安排,有一个青年公子不时来找许芳姿,细花姐也一律当看不见。

    在她看来,许芳姿这个小贱人,和她娘一样的贱性,见到个男人就忘记要脸皮了,以后被人拐卖了去才好。

    到那时候,那个丁姨娘生出这种女儿,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许家呆着。

    出事那天的前一晚,许芳姿就往她茶杯里放药,当她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细花姐没喝那茶,却假装早早就困了,所以隔壁屋里许芳姿和丫头小螺一直在嘀嘀咕咕,又是收拾东西的,她都听见了。

    第二天早上,那个青年公子带着书僮和吴嫂的那个熟人,又来找许芳姿,细花姐装着没醒,他们捅破窗户纸往她房里烧迷魂香,她也不叫嚷,还乐得趁机补睡一觉。

    管你们爱私奔不私奔的,反正我是被你们迷倒的,自然没我什么事,她想。

    以上就是许伯钊这边查问到的情况,而林府那边,重点查问的当然是林文佐为什么会突然“变坏”的原因。

    林崇礼一开始确实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那样的变故。

    林文佐明明是一见钟情要娶许令姿,下聘时还欢天喜地的,其后也一直很小儿女态,你侬我侬的相互通信送小礼物,怎么临到要娶亲,却突然提出要换人呢?

    但是等他把那个儿子的书僮垂杨抓回来一顿拷打,再找林文佐对质,才明白,这里面,果然又有他好老婆林夫人的一份功劳。

    林夫人不但貌丑,而且性情悍妒,容不得有比她好看的人在眼前,所以林家内院的丫环仆妇,都是些疤麻癞秃、五官不正的。

    林文佐天天在这无间地狱一样的家里长大,所以见到许令姿那样明秀清丽的,立刻惊为天人。

    只可惜这份仰慕,却是建立在他见识不多的前提上。

    却说林文佐和令姿在福照寺相看过后,就思念日深。

    他无处寄情,没事就常往郊外寺庙闲走,不是给许令姿红叶寄相思,就是借景赋闲愁。

    这天正在浮翠庵闲游,赶巧有京师贵客到了,临时清场要他们走人。

    庵中也知道林文佐不是一般人,知府公子也不是好得罪的,所以便让人带他们到附近的庵庙去随喜,且消磨一下午,等贵人走了再说。

    派给林文佐一行人带路的,恰是被许家赶出来的赵四。

    赵四听林文佐口中抱怨,说这一带的庵庙差不多都走过了,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一时想起了莲静庵,却是真正清修的,从不主动开门接待客人,反而另有一种风味,所以便提议以路过找水喝为名,去那里走走。

    而万般凑巧,那天许家让吴嫂去莲静庵给许芳姿送东西,许芳姿要和他们说私房话,就走到了院子外面无人处,正好被林文佐一眼看见。

    那一眼,就让他如雷轰顶,只觉得眼前见到的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

    兼之在庵里关久了,许芳姿的神情中自然带了些幽怨可怜,让林文佐看得如痴如傻,又爱又怜。

    偏偏那吴嫂眼尖,一眼见到他身边的赵四,都是丁姨娘从前亲信的人。

    互相问起来,才知道来的竟然就是林知府的公子、许令姿的未婚夫,当下又悄悄告诉了许芳姿。

    许芳姿惊喜交集,生出心计,刻意笼络之下,又有赵四从旁挑唆引诱,林文佐哪里还飞得出她的五指山。

    从此这两边的人马便搭上钩了。

    吴嫂不方便经常出门,却有了赵四夫妻这对活宝日常接应,细花姐又是故意撒手不管的,林文佐身边那个书僮垂杨,也打成一伙了。

    林文佐背着家人去看许芳姿,竟是把许家和林府全都瞒在鼓里。

    许芳姿自己描述成心地善良,却被霸道姐姐欺压的可怜弱女子,又说嫡母如何不公平,嫉恨她生母丁姨娘,所以帮着令姿打压她。

    林文佐心目中的嫡母,大概就是他娘亲那种恶形恶状的,所以对许芳姿的话深信不疑。

    加上许令姿虽然温和,却不娇媚,甚至很有主见,所以他相信日常姐妹相处,柔弱的许芳姿肯定被许令姿压制。

    许芳姿又说,泉州伍家一向高高在上,要压潮州许家一头的,暗示许令姿一定会将林家和她舅舅伍家作比较,这也让林文佐感到和许令姿未来相处,会很有压力。

    至于许芳姿为何会被家人送到庵中,正常人都会想到肯定是私德有瑕疵,但是林文佐就不是正常人家庭出来的!

    许芳姿把这说成是因为她比许令姿漂亮,怕她影响许令姿说亲,所以嫡母和令姿设计,把她关在这里幽禁,直到令姿能顺利出嫁为止,一番颠倒黑白,林文佐也深信不疑。

    不但如此,他还越想越觉得许令姿那般硬气,只怕进了门,也是像他娘亲那样彪悍,事事要压丈夫一头的。

    而且为了自己的亲事,竟然把比自己漂亮的妹妹送到庵堂,这心思和手段都太毒辣,比他娘亲那样骂人骂在明面上的恶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