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诺恩帝国的分裂战争或许不是席兹大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战争，但绝对是牺牲人数最多的战争，尤以海伦斯市（现诺恩联邦最出名的港口城市）为最。作为战时重要的物资通口，战场的惨烈程度让战神都为之叹息，交战双方反反复复的拉锯如同无情的伐木机器一般收割了几乎一代人的生命。”

    “皇室投下重资，甚至连王冠都抵押在桌上，就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一样红着眼睛驱赶着人们前往战场。“让老人和孩子们也去，我们不缺枪支只缺扣动扳机的手”他们如是说到，然而，饱受战争之苦的人民们却调转枪头对准了夏宫。”

    “绝望之下，他们引爆了囤积的弹药，响彻天地的大爆炸几乎带走了城里所有人的生命，也给海伦斯留下了一座庞大的深坑。讽刺的是，他们花费无数重金修建的夏宫居然撑过了这次爆炸，完整地矗立在深坑边缘，就像高高在上的皇室般俯视着世间……”

    格朗合上手里的书，身旁的迪斯靠在椅背上微阖双眼，似乎是睡着了。明亮的灯光落在老人坚毅的脸上，纵使是在小憩他也抿着薄薄的嘴唇，点点花白的鬓发在帽檐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他轻轻把书放在桌上，脱下外套盖在老人身上。

    “我能理解联邦的贪腐，但是他们不至于连这么一群老兵的退伍费都要贪掉吧……应该多多少少也会发下来一点吧。”

    穆林轻巧地从格朗肩膀上跳到桌上，啄了啄书面通过术式和青年说道。

    格朗起身伸了个懒腰：“看来联邦军队的情况也差不多。”

    “什么意……我想起来了，他们的军装。”

    “对，迪斯他们当年是皇室的军队，不过好在联邦军对降军一视同仁，给老兵们发过一段时间的钱，虽然发下来的钱连坎贡的一次火力压制射出的子弹都买不起。”

    “要不要让老板私人捐助点？这点钱对他的家族来说九牛一毛。”

    “不用了，迪斯他们不会接受的，联邦的政客获取了胜利，军士的胸前挂满了荣耀，唯有人民在历史的铭记中被苦难拥抱。”

    格朗挠了挠渡鸦的头，光滑的羽毛像绸缎一样拂过的他手指。

    “老人们就算在战场上也没低过头，只是那场大爆炸炸碎了他们想要守护的东西，他们甚至把之前皇室发下的勋章都扔了。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的内应，不然他们真的会全员战死的，这样的话就没有之后的我了。”

    突然，有人一瘸一拐地走来，他停在迪斯身后不老远，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少年。他轻轻磕了磕墙壁示意格朗过来，唇上留着不经打理的八字须，看上去像只贼眉鼠眼的老鼠一样。

    格朗好笑地看着来者的动作，正欲起身，迪斯喑哑的声音响起：“传令官！三米之内！”

    “传令官！勤务兵！副手！书记官！翻译官！联络官！……”来者的动作顿了顿，气急败坏地瘸着腿一句一顿跺脚走来重重坐在桌上，“我兼了这么多职也没见过你给我涨军饷。”

    迪斯依旧闭着眼睛，砸吧了几下嘴把衣服往身上拢了拢。

    格朗拉起来者瘸腿的裤脚左右晃着，扭头看向跟过来的小孩子：“凡，这是兽医的孙子？”

    凡没好气地翘腿别掉格朗的手：“对啊，怎么？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兼职一下医生？”

    兽医的孙子毫不示弱地与格朗对视着，圆滚滚的眼睛里倒映着渐渐皱起眉头的青年，小嘴似笑非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哎哟哟——我的小孙子。”一阵呼天喊地的动静打断了二者之间的对视，白发苍苍的兽医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正扶着墙壁踉跄跑来抱住他的孙子。

    格朗试着对兽医打招呼，但是老人眼里似乎只有他久久寻觅的孙儿，对外界的环境视若无物。凡扯起破锣般的嗓子从外面喊来一个人扶着兽医回了楼上。

    “你们真的相信这是他的孙子？”看着兽医佝偻着腰小心地牵着孙子离去，格朗别过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

    “老兽医没几天了。”

    凡盘起一条腿，撑着桌子屁股往后挪了挪，挤得穆林四处蹦跶着最后干脆飞向格朗肩头。

    格朗脸一僵，不可置信地开口：“不会吧？上次我过来他不还是好好的吗？我甚至还从他那买了不少药，不应该啊……”

    他的声音短促又焦急，凡无奈地抓了抓杂乱的头发，抬着手在身前不断按下想让他冷静一下，但格朗恍然未觉，只是下意识地不断说着话。

    迪斯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抬起脚面靴尖顶了顶格朗的小腿，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了，格朗，就连坎贡那个愣货都能看出来你每次都是借着买药故意多给老兽医和我们留钱的，不过他那个时候就傻的很严重了，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死刑犯都有顿断头饭什么的，老兽医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临了来个孙子陪在他身边给他送终也能走的安心点。”

    提到兽医的孙子，迪斯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森寒：“死人就老老实实活在心里别给活人挡路，我可不想那个小东西哭丧的时候把老兽医嚎醒了，毕竟老东西的手实在是太潮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他嘴巴居然只是微微动着便能说出来，以至于声音太低太低，混在店里嘈杂的背景音中就像是死神在耳边轻声细语，挥舞着镰刀带起阵阵风声要带听者的灵魂于深渊中长眠。

    三者之间沉默良久，凡拍了拍自己的瘸腿：“老兽医手确实潮，不然我不至于瘸到现在。”

    迪斯双眼微阖，似乎是又睡着了。

    “兽医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比如黄昏教徒什么的？”格朗叹了口气，“我最近在调查一个东西，那个东西经由黄昏教徒的处理后能极大幅度地引诱人们争夺的欲望，吞下之后会变成一个只有黄昏教徒能控制的怪物。”

    凡耸了耸肩膀：“老兽医脑子傻了什么样的人都能接触，所以我和坎贡轮流看护，况且罗比区可疑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又不知道黄昏教徒长什么样。”

    “眼眶全黑，一般穿着灰袍，受伤时会有……”

    “会有灰烬，这个我们倒是都知道，去云顶吧，这几天听说姑娘们出了点乱子，据说跟一个奇怪的客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