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怀疑
寂静的破屋前,风雪渐弱。
两道人影御空而来,在破屋的废墟前落下。
这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二人皆着黑衣。
老者一袭金边墨色长衫,留着一撮短须,略窄的双眼隐有冷意,问道:“可有异常?”
年轻的是位女子,穿的却是黑底白边的劲装,留了干净利落的短发,面容冷峻。
她走到屋内,抬手在空中一摄,纤细的眉头紧皱:
“这里发生过战斗,至少三人,玉儿也在其中,恐怕……”
不待她说完,老者皱着眉打断她:“苏影,少说点废话。剩下两人是谁?”
“一个捉妖人,修为应该不高。另外一个……”女子微微迟疑,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是只妖?”
“妖?这里可是青州腹地,青阳城郊,除了那几处圈养起来给晚辈练手的妖群,哪还有来路不明的妖物?”
“可我听说,三公子是自己出的城,身边并无他人挟持。除了手段莫测的妖物,还有何门何派能有如此手段?”
女子眉目一转,眼底带上一丝哂笑:“还是说,你手下的明岗暗哨全是废物,居然能让人光明正大地把三公子从城里劫走?”
“苏影!”老者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别忘了,贴身保护三公子的是你的人!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难辞其咎,有何面目反倒来指责老夫?!”
“三公子应该没事。”
名为苏影的劲装女子轻轻摇头,从地上拈起一撮燃尽的白灰:“福伯,三公子是跟你长大的,你就是关心则乱。不如看看这是什么?”
“……监天司的摄魂符?”福伯仔细端详了一会,语气中似有疑惑。
“没错,那捉妖人,恐怕不是相国府的人……至少不是世子殿下的人。”
“……你不妨直说。”
“玉儿是三尾狐化生的梦妖,最怕的便是捉妖人,这次栽在捉妖人手里,她输得不冤。”苏影眉目缓缓舒展,“况且,府中养着的那群捉妖人最是耿直,又是世子殿下的嫡系,绝无可能无故劫持三公子。”
福伯似有恍然:“你的意思是……”
“那人恐怕并非监天司嫡系,应是被玉儿的妖气吸引来的。无论是单纯的斩妖除魔,然后不小心发现了咱们相国府‘私通’妖族的秘密,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那人总归是要用三公子的命换取什么东西。”
“可能是为了自保,也可能想敲敲竹杠,所以三公子性命必然无虞。”
福伯直直盯着苏影:“万一对方是个疯子呢?万一对方学艺不精,让三公子落入妖族之手呢?找不到三公子,你拿什么保证他性命无虞?”
“拿我的命去换,可以么?”
苏影轻叹一声,眼神幽邃:“你说得对,我等终究是相国大人和世子殿下的鹰犬,所以接下来,我会亲自去追查三公子的踪迹。至于世子殿下那边,就劳烦福伯美言了。”
福伯微微眯起双眼,审视着看向苏影:“你去办,能行么?”
“有何不可?”苏影哂然一笑。
“你不也是梦妖?到时候反被人拿了,只怕你脸上不好看。”福伯袖子一揣,微微摇头,“的确,你藏得很好,寻常捉妖人恐怕都找不到一点端倪,但老夫……呵。”
苏影眼眸微微垂下,顺着福伯的视线看去,仿佛地上有什么东西:“所以您可要快些通知世子殿下,不然要是晚了……我做人做习惯了,可不想重新当个孤魂野鬼。”
……
苏明大概是被疼醒的。
他幽幽醒转,眼睛尚未睁开,首先感到的是来自四肢百骸的剧痛。
然后便是由内而外的寒冷。
和先前冷风中刺骨的冰寒不同,这寒意似乎由他体内而生,更像是失温一类的感觉。
自己这是……
受到寒意的影响,苏明的大脑似乎也变得迟钝。
他努力地调动昏迷前的记忆,从梦中诡异的新娘开始,最终在姜萤缓缓倒下的画面定格。
忽然意识到什么,苏明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动弹。
直到触觉渐渐恢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别在身后,伴随着他的挣扎,手腕处传来阵阵难言的刺痛。
自己……这是被绑了?
吃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冰冷的岩壁,苏明顺着岩壁向四周看去,发现这里像是一处山洞,蜿蜒曲折地拐了个弯,使他无法看到洞口的情形。
再看自己,不仅双手被绑,就连双脚也不能动弹,孤零零躺在山洞最深处,像条腌制入味的咸鱼。
连翻身都费劲的那种。
“你……醒了?”
苏明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时,令他颇为安心的声音在洞口处响起。
紧接着,少女从洞口岩壁处探过半个脑袋,秋水般的眸子饱含初见时的警惕。
“醒了,这里是?”
苏明张张嘴,发出让自己大吃一惊的沙哑嗓音。
“一处山洞。”姜萤犹豫着答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摄妖烛……被我用光了,引来了很多妖,我们得在这避一避。”
迟疑了一下,她又试探着问道:“你是苏明么?”
苏明歪过头,直视她的双眼,有些不明所以:“我当然是,你把自己的脑袋也打坏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说起来,我先前似乎醒来过一次,隐约看到你打散了几条狐尾,然后……晕倒了?”
连着说了一大串话,苏明感到有些气短,脑袋也开始出现眩晕的状态。
他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你看错了,我没有晕倒。”
姜萤移开视线,强调过后又探头看回苏明:“先别说话,你的身体……有些麻烦。先忍一忍,我在想办法。”
“可……”
话刚出口,苏明微微一怔。
她的面纱……没了。
目光所及处,姜萤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似在指责他为何当面揭短。向下看去,无瑕的脸颊唇线清晰可见,比他两世加起来见过最美的女子都不遑多让。
更深的眩晕感慢慢涌进他的脑海。
“你怎么了?”
姜萤见他呆住,白皙修长的玉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这下果然有效,苏明立刻回过神来,闭起双眼强忍眩晕:“没什么,只是状态有些差。话说我手脚是你绑的?有些难受,能不能给我松松?”
话音落尽,苏明半晌没听见回答,只好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这才发现姜萤已经凑到他身前,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审视着他。
浆糊般的脑袋猛然清醒了一瞬。
苏明忽然意识到,对方恐怕不是因为担心他身体出问题,才把他绑起来的。
“你……担心我已经不是苏明?”
“对不起。”
姜萤低下头,眼底藏起一丝愧疚:
“但你身上……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