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随想录

第六章,将军府(二)

    三人急急忙忙的向灵兰堂赶,别看那管家和李书仁年龄蛮大了,但也可是健步如飞,李觉年紧赶慢赶才堪堪追上。由于在人群中太过明显,引得不少人侧目。

    越过小巷,灵兰堂旁边的大树下的一匹马先吸引了李觉年的注意,全身乌黑,唯有四蹄处是白色,可谓是乌云盖雪,它所配戴的马鞍也是雕花繁复,别有一番华贵。

    “李大夫可算是来了。”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只见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少年慢慢从树林中踱步而出。那少年不能说貌比潘安,也能说得上是玉树临风,明眸皓齿,挺鼻剑眉,腰间悬着一柄乌黑的剑鞘,气质犹如宝玉一般,温润中藏着世家的华贵。

    “三少爷久等了!”那管家一见,立刻弯腰行礼,有些花白的胡须几乎都要碰到地面。

    李觉年和李书仁也拱了拱手。

    那少年见状连忙还礼,“不必,不必,还请各位前往在下府中吧,家父的病就仰仗李大夫了。”

    说罢,他偷偷瞄了几眼李觉年。

    看来这家伙没有撒谎。

    李觉年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把玩着李书仁交给他的药袋。

    这还是他在长安第一次问诊,感觉病人还是个朝廷高官,这机遇可以说是难得。早在前往长安的路上,他就听江湖上几位游医说过,要想在长安立足除了自身医术要到位,有大人物作为靠山也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为百姓治病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想一身荣华富贵……

    李觉年看了看走在眼前的那“三少爷”,虽然这家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但自己总感觉有些熟悉。

    陈仲尧感到有些无聊,偏头看向李书仁,“李大夫,不知你对我父亲的病,有什么看法?”

    “陈年旧伤淤积在体内,想必你父亲年轻时没少打过仗吧。”李书仁随口回到。

    陈仲尧一听,瞬间来了精神,“那是,我父亲在早年可是一员虎将!当年打吐蕃,带着陌刀队在那蛮子堆里七进七出,恍若无人之境,斩蛮子将领于阵前……”

    “正因如此,令尊旧疾深重,若非体质异于常人,恐怕早已撒手人寰,如今还得受针药之苦,不可谓不是年轻时造下的业果。”李书仁冷冰冰的说到。

    陈仲尧被狠狠噎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

    “但是多亏了令尊等将士,我大唐的天下才得以繁荣至今。也算是以自身的福报,换来了国运的昌隆。”李书仁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语气稍微柔和了些。

    “是呀,是呀,老爷可是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啊。”那管家连忙打圆场。

    听了这番话,陈仲尧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三七,丹参,香果,龙枣,姜黄,天葵。这几味药,你府上都有吗?“李觉年看着药袋里写好的药方,凑到几人面前问道。

    陈仲尧接过药方,在眼前瞅了几眼后递给管家,“王叔,你还记得府上有没有?”

    “有几味药没有,但请放心,我马上派下人去药房里买。”管家答道。

    不知不觉中,沿路的行人渐少,脚下粗糙的石头路也转成了考究的青石砖。

    “喏,到了。”陈仲尧将马拉停。

    一间气派的宅邸,那门几乎比灵兰堂的大了一倍,也是朱红的大门,但门两旁蹲着一对张牙舞爪的镇宅石兽,配上镶在门上的兽头环可谓是金壁辉煌。院墙直往两边展开,直到大街的拐角处,大门上高悬一块牌匾,上书两个大字。

    ‘陈府’!

    “王叔,你先带两位进去吧,我去马厩。”

    管家应了一声,“两位在此稍等片刻。”他上到门前,叩了叩门。

    不多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位小丫鬟出来道“李大夫有请,老爷和大少爷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

    陈仲尧拐过街角,向一侧门走去。

    “三少爷!”守门的佣人看到是他,连忙欠身行礼。

    陈仲尧随意点了点头,牵着马在佣人毕恭毕敬的眼光下走进门内。

    带到马厩,他摘下辔头和马鞍,向食盆内加了把草料,亲昵地拍着马的脖子,“灵珠啊,兄长说过不了多久就带我们去西域,杀敌搏个军功,你说好不好?”

    那马也十分有灵性,轻轻嘶吟了一声。

    陈仲尧满意的摸了摸它的头,从杂物中抽出刷子,帮它刷刷身上的尘灰。

    陈府的人都知道,三少爷很宝贵那匹叫‘灵珠’的马。

    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三少爷已过世的母亲送给他的礼物。而能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在沙场上驰骋,是她最大的心愿。

    陈仲尧一直排斥兵器之类的器具,也反感军旅生涯,是不是因为一看到这些,就会想起最疼爱自己的母亲那期盼的眼光呢?

    陈仲尧搬了把凳子,踩在上面,仔仔细细地帮灵珠刷着背。

    “尧哥哥,要不我来帮你吧?”有些甜甜的声音在陈仲尧耳边响起。

    陈仲尧无奈的叹息道“小妹,你不去找二哥和大哥,你找我干嘛?”

    听着没回应,他又说到,“你想习武,父亲已经命令禁止了。怎么,你又想害我挨板子不成?”

    依旧没声。

    陈仲尧疑惑地回过头,自己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自己幻听了?

    他从凳子上下来,把刷子搁在上面,在马厩各个角落转了转,依旧没人。

    正在他打算继续踩上凳子时,忽然瞥见马肚子底下还有一双脚。

    “钟灵,出来吧。”陈仲尧抱着肩膀,“你的脚从灵珠的肚子下冒出来了。”

    听到这话,那双脚的主人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只见一位小姑娘,背着手,头低着看着脚尖,一步一蹭地从旁边走了出来。

    “你不是应该在后院学字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小姑娘略带委屈的嘀咕道,“那老头死板无聊,一天到晚嘴里就是什么‘三从四获’,‘桂子经’之类的,好没意思。”

    “要不尧哥哥带我出去玩玩吧!就玩一会!”小姑娘突然抬起头,满眼希冀地望着陈仲尧。

    陈仲尧苦笑一声,“家里爹爹最宠爱的就是你,你知道就算被逮住了,挨板子挨骂的都是我。”

    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带着小妹出去玩,甚至还带着她骑马。要不是大哥二哥拦着父亲,自己能不能活到这么大还是个问题。这小妮子也鬼精鬼精的,每次老爹一生气,就声泪俱下控诉自己的不是,抱着老爹撒娇,老爹一看到这就心软不舍得打她。等到夜深时,又偷偷溜到自己房里,又是送药又是送吃的。每次自己不理她,就抱着自己的手撒娇,还梨花带雨的。搞得自己也心软了,下次又不涨教训地带她玩。

    “大厅里有个哥哥,不如等下我找他,让他带你玩。”陈仲尧转转眼珠子。

    “好呀好呀,尧哥哥你最好了。”陈钟灵笑着跑开,“我在老地方等你啊。”

    陈仲尧看着这小妮子欢快的背影,苦笑着继续为灵珠刷毛。

    对自己的妹妹,可正是没办法。